没了饮洒的兴致,一人调转身体,准备休息,就在这时,他的脚下突然弥漫起黑雾,来不及闪躲,墨水般黏腻的黑雾引发巨大的引力,仿佛不见底的黑洞般,瞬间就吞噬掉了一人的身体,只留下坠地的酒杯,破碎成不规则的形状。 视觉被剥夺,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难以把握的现状,身体还在不停下沉,难道自己会就这样跌入地狱?一人不禁勾起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时间过去了多久?漫无止境的黑暗让人产生绝望的情绪,然而,就在一人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直堕落的时候,他的视野中徒然有了光亮,理解到光线的出现的意义,他闭上双眼,准备迎接随时会到来的冲击。 高处跌落,绝对说不上好的感觉,确认自己没有受伤,一人活动着身体,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身来。 视线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没见过的房间呈现在眼前,现代化的装修风格,整洁、美丽、奢华,没有任何让人产生不快的元素。 “欢迎到我家作客,一人,哦,不,或许我该叫你‘陌冰’。” 悠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刚明明没有看到身后有人存在,一人不可思议地转过身,看向与自己搭话的人。 “夜。”轻声念出映入眼中人的名字,一人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由得怒从中来,恶语相向,“欢迎我来作客?你的邀请方式还真是让人很难开心!” “抱歉,邀请的方式太粗暴,不过,我请你来是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唇边挂着毫无歉意的笑容,许夜异常诚恳地观察着一人接下来的反应。 微微敛眉,许夜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实在让人无法预测,一人小心谨慎地问道:“什么礼物?” “是你一定会喜欢的礼物。”脸上迷一般的笑容逐渐加深,许夜伸手指着房间内侧床的方向,紧接着说道:“她就在那里,你自己去看吧!” 径直打量着许夜的笑脸,精心装饰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完成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与许夜交手纠缠并不是第一次,虽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一人可以断定他不会对自己的生命产生任何威胁。 短暂的迟疑,在许夜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后,一人转身面向床的方向,抬腿迈开了脚步。一步,两步,三步……越是靠近床,迎入视野的人影就越是清晰起来。 眉头紧锁,在床前停下脚步的瞬间,一人的心脏不自觉地响起了高鸣,难以至今的声音就那样溜出了嘴唇,“怎么会是你!” 乖巧的菱唇紧闭,长长的睫毛低垂,苍白无色的俏丽脸庞,倒在床上那毫无生气的身姿,一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正是小幺没错。 转过视线,一人狠瞪着许夜,包含愤怒的质问接连从双唇中吐露,“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把她伤成了这样?这就是你所谓的礼物?” “哎呀,一下子问出这么多问题,真是个让你为难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许夜轻轻耸了耸肩,然后一一回答道:“首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理由很简单,自然是因为是我把她带回来的。至于是谁把她伤成这样,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没必要回答。最后你问我她是不是礼物,答案是‘是’。” 身体四周涌起强烈的杀气,一人眯细双眼,紧盯着许夜,冷冷地再次发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知是对自己的力量自信,还是断定一人不会杀自己,许夜毫无紧张感地回道:“都说过了,我的目的就是想要送你礼物。” “骗子。”许夜的话,一人一个字都不相信,想要继续开口辩驳,而就在这时,淡淡的血腥味涌入了他的鼻子。 顺着血的味道投出视线,触目惊心的画面映入了一人的眼瞳,拳头大小的伤口把小幺胸口的衣服染红,已经恢复到一半的伤口逐渐崩坏,不停地溢出涓涓鲜红。 揪紧心脏的痛苦是对床上人的怜惜,一人拉紧的薄唇,不自觉地零逸出心疼的话语,“怎么会这样?” 不知何时来到的床边,许夜站在与一人肩并肩的位置,不带任何感情地冷静解释道:“她的主观意志在排斥嗜血,所以嗜血无法以完整的力量复原伤口,而伤害她身体的武器又很特殊,造成的伤害有着相当的持续性,最终就出现了现在这种结果。”话语说到这里,许夜望向床上的小幺,不自觉地低声感叹,“真是的,明明只要接纳嗜血就可以活下去了!” 压抑着胸口的苦闷,一人转头看向许夜,理所当然地发问,“既然可以让她活下去,那你为什么不救她?” “不是我不救,而是我救不了她,她为了抵抗嗜血,已经把自己弄坏到五感尽失,我现在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感知不到,所以我也无能为力。”轻松随意地道出小幺此时的情况,许夜稍稍贴近一人,放轻声音道:“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只有为她命名的你,可以救她一命也说不定。” 视线落向小幺,然后再扫向许夜,一人的表情逐渐冷淡下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她?” “不…”轻摇了两下头,许夜缓步走到房间的中央,而后转过身微笑着接着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会救她,她只不过是我送你的礼物,是死是活,是放置,还是带走,全都由你决定。” 伸出手指点了下半空,一扇数据的光门出现在房间的正中,看了眼门,许夜把目光再次转向一人,而后礼貌地开口,“回去的门就在这里,想怎么做都随便你,那么,再见!” 夸张地倾身行礼道别,许夜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于房间,没有给一人半点说话的机会。 望了眼许夜离开前所留下的光门,一人把视线再次投向倒在床上的小幺。鲜血流溢的伤口,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正在逐渐逝去,放着不管一定会死吧,想到结果的同时,心脏不明意义地疼痛。 想要离开,可是身体却违背自己的意志在床前坐了下来。俯视床上的人,紧闭的双眸,苍白的脸色,若不仔细感知,就很难察觉到的游离气息,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那么精神,现在她却为何会与死神如此接近? 伸出手爱怜地抚向床上人的脸颊,指尖触及到的肌肤,冰冷得让人无法想象,忍受着漫溢胸腔的感情,一人轻轻抚弄着小幺散乱的长发,带着几分温情地低语,“你又留起长发了吗?” 像是在寻找着适当的借口一般,一人在心中决意,只要小幺还愿意为自己而努力,那么自己或许应该可以再次把她带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一人的决意在下一瞬间,就被无比彻底地粉碎。 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人果断拨开小幺的头发,没有,雪白的耳朵上没有了那抹曾经一度存在过的淡蓝。 难以认同,怀着一丝侥幸,一人察看着小幺另一侧的耳朵,果然,那里也没有曾经属于自己的标志。 “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难以想像的失落声音从一人的口中零落,心脏苦闷得让人无法忍受,失望?愤怒?又或者是悲伤?一人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他会产生如此难过的情绪。 微眯细双眼,一人浑身上下包裹着杀气,他伸出双手扣住小幺的脖子,狠心决然道:“既然如此,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上,不如由我亲手杀了你,现在的你,只是掐住脖子,就会很容易死掉吧。” 双手的指节泛白,一人越发用力,熟识的画面感,曾几何时自己似乎做过相同的事,那还是与小幺最初相识的时候,难道命运早就注定如此。 低头凝视着小幺的脸,就算命不久已,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痛苦。仿佛能扼碎喉咙一般,一人再次发力,一瞬间,小幺的唇边突然浮现出了甜美无邪的笑容。 心脏短短地停跳,一人的手僵在了原地,他没有看错,也不可能看错,小幺她确实在笑着,美丽而无垢地笑着。 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许夜说过小幺已经五感尽失,她为什么会笑?明明自己已经打算结束掉她的生命。 内心在动摇着,一人放开了小幺的脖子,再次注视着她的脸庞,那里却依然如旧,没有产生出任何表情。 是错觉吗?一人摇了摇头,错觉不会如此真实。再次看向小幺,一人的眼中却没了杀意,只空余下他人无法意会的无可奈何。 窗外的满月偷偷窥视着室内,久久地坐在床前,一人凝视着生命逐渐消逝的小幺,心绪终于平静,原本该有的理智也回归了大脑。 不知是对小幺的谴责,还是对伤了小幺的人的愤怒,一人清冷淡漠的磁性声音在房间中回响,“明明是我的东西,擅自受伤什么的,果然不能原谅!” 抬起双指,一人咬破指尖,然后扯开小幺的衣领,用自己的血描画着她锁骨处的名字,冷酷且不乏威严地以古妖语命令道:“淚,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命令你活下去!” 响应着一人的话语,刻画于锁骨处的名字绽放出炫目的光芒,蓝色的光包裹着小幺整个身体,紧接着再次消逝于她的体内。 像从前一样温柔地揉了揉小幺的头发,一人口中临别的话语却堪比腊月的寒风,“在我彻底毁掉你之前,好好挣扎着活下去。” 毫无留恋地起身,一人径直走向房间中央的光门,脚步坚定地离开了小幺的所在,连头都没有转回过一次。 “我命令你活下去!” 不容违背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思想与意识皆不清晰,恍惚间小幺追逐着蓝色的光芒,一路向前走着,随后坠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 缥缈的白色,身体的感知不复存在,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被吸引一般向前走,道路的尽头,果然出现了,困在冰蓝色牢笼中的另一个自己——“嗜血”。 第二次正式相见,小幺的心中没了好奇,剩下的只有愤怒,加紧向前走了几步,她来到牢笼之前,厉声质问,“为什么把我的意识拉到这里来?你就这么想占领我的身体吗?” 没有小幺那么精神,依靠着牢笼坐在地上的嗜血只轻撩眼皮望了笼外一眼,然后,淡淡回应了一句,“不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不是你,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以把握现状,小幺不禁心烦意燥,说话的口吻自然算不得好。 “大概是因为名字的力量吧,所以你才会到达这里。”没有从地上起身的意思,嗜血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附上回答,而后她抬起目光直视着笼外小幺的眼睛,包含讽刺地接着说道,“高兴吗?我快消失了,你马上就要羸了!” 无法理解的言词,小幺不悦地注视着笼中的另一个自己,“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淡淡地笑了,嗜血眨着无望的双眼,坦然接受一切般缓缓开口,“你我抗争这么久,我却终究没能逃离这座牢笼,所以是你羸了,就算你也同样会死去,但是你还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哦?是吗?放弃了吗?所以,你认定这里就是终点?”意外的冷静,小幺注视着认输的嗜血,在心中落定了某种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