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里的天说变脸就变脸,早起时大风刮脸夹着小雨,等人浑身润润的换完厚衣服大太阳又出来了。 顾念的心里阴晴不定的就和这天气似的,听方姐姐诉苦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现在时不时想起她都呕得慌,怪道古人常说这痴男怨女合该天生一对,她在几人的苦苦劝解下还是选择就只是给家里添个姨太太罢了,反过来还劝了几人好些妇道人家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不可仗着新风气学什么女性解放太过掐尖要强等等,保管以后做了人媳妇太太后反吃苦果。 虽说已经对现下女人真正的日常生活处境不像刚开始那样盲目的自信,也全将美好电视和现代的开明幻想都打了个稀碎,可方姐姐能说出这些话还是矫枉过正了,她不会被一吓就这点正常的逻辑思考能力和对未来的预判都摸不准,最近总在心里对方姐姐挂着点隐忧,才不像李楠微那个没心没肺的全不当回事,也和别人一忽悠就相信的姚慧一般天然乐观的态度不同。 果然一念这方姐姐那的老妈妈就淌着眼泪来了,几乎以为是几月前的情景再现。才将将把蝴蝶大尖领的法式鹅黄长裙换好,几番换衣折腾得出了一身薄汗,来不及打辫子,匆匆在头顶上挽了个花苞丸子用奶白的飘带固定好就出门去救人。 此时她万分怀念花样的橡皮筋,西洋商店里的死贵死贵,用点数换又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怎么着都肉疼,干脆入乡随俗提高自己的淑女手艺吧,都省了。 这次明显和上次不同,姚慧放学坐上了来接的车家去了,李楠微却破天荒的主动跟了来。两人虽说不靠两只脚走路可下了黄包车还是累得汗湿双鬓,等又坐到方娟茹的床前见到瘦成一把柴火似的正主时,那些气愤数落的劲儿都跑了个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头个月还好好的,这才多半的光景,竟养胎养成这副样子了?!”。明明她上次走时虽很气却还是不忍留下了好些嘱托,难道方姐姐能糊涂的连那些根本都不听? “胖丫呢?怎么没见着她人,她那么愚忠的丫头也能在这么紧要的时候离了你?”。心里有了猜测这埋怨的口气就再也忍不住了。 谁都晓得这不是说胖丫擅离职守而是她的主子糊涂让人离心离德了。刚进院子来时也打量了这家里的几个下人竟跑的只剩这一个来叫人的老妈子了,等她们一到,这老妈子也木着脸磕了头被人领走了。 方娟茹再没有那个心气儿还口,青着脸边咳边说,“胖丫、胖丫被那个糟心烂肺的贱人给卖了!那个心里流脓的恶妇撺掇着演儿害我,我的体己钱、钱都被他们拿去了!快!快给我倒碗水...水...”。 李楠微被她话里的阴森寒气骇住了,再见她大热天里还穿着粉色薄绸袄子挂在身上却空荡荡的半靠在床头,半点不像个怀了孩子的人。倒了杯凉白开一点茶沫子都没找着,只好将就着喂给她喝,谁知她手上不得劲儿被近身莫名的恶臭一冲手一抖水都撒完了。 方娟茹瘦的嶙峋的脸上支棱着两个眼珠子嘶哑的念道,“好啊,如今你们都欺负我!合该我这个不听劝的蠢妇遭人轻贱...我、咳、我是哪个排头上的村妇,哪里值得你们这些在洋学堂吃茶的贵人小姐来看我...我不如死了...在阴间日夜赌咒那起子狐媚子不得好死...咳...我...你们...”。 顾念这才从胖丫被卖的消息里回神,那样一个性子再好不过的女孩儿,被卖了?!可见方娟茹这等和以往温柔贤惠判若两人的吓人样子又听见这些恶毒怨怼的叫骂,慌急担忧,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时,李楠微突然看见了什么连连后退,脸色惨白一片。 顾念上前还没瞧出个什么名堂,方娟茹缓口气又开始连她也骂起来了,不外乎什么瞧不起她见死不救越说越不堪。没得做好人还次次好心被践踏的,顾念看她脸上竟一副有些癫狂的神色,一巴掌扇了过去。 “啊——!”,“阿念,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