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总宅,大厅里灯火辉煌,听差们来来去去的,沈老爷短发短须,和旁边的沈太太都年纪颇大,看起来一个儒雅威严、一个精明尖刻,其实都是心软良善的人。 沈老爷一天忙完公务累得只想歇会儿,见老妻和侄儿侄媳妇并大儿和孙穆兰在说小儿子的事,就放心去休息,家事他一向都交给妻子处理不插手,男人有男人的事,内务就归女人管。 沈太太坐在梨花木椅上问侄媳,“晴儿,你见过那个姑娘了?人怎么样?”。 丰腴的丁晴还想卖个关子耍个宝谁知丈夫沈爱宝争着说道,“虽说家里穷了点,可好在是清白的小户人家,一家子老实人,都好都好!”。 沈太太这才松了口气,也是,二儿子沈致比他大哥木多了,那个不开窍的只要能看上的不是什么书寓所、堂子里、俱乐部那些地方出来的,门户小些她沈家倒未必在意了。 丁晴看丈夫抖机灵,一把将他往外推,“你知道个什么?这些不都是静哥儿事先就查好的。”。说完,夫妻两个具都向着沈静讨好的笑。 早几年两口子在南边老家做生意亏损的惨了哪房都不愿收留,好容易在这房帮着管点杂事混饭吃,如今都看着眼色过日子,这上海上等人家舒服的排场享受惯了就怕被赶回老家去打理田庄铺子。在这儿除了沈家正经的几位主子,自己夫妻两个在外面好歹也占着沈家同族的亲戚名分可以时不时充个大爷夫人,回去那就是真管事了,最多不过混个高等仆役管家之流。 沈静见惯了老家堂哥的做派倒也不放在心上,沈家几百年的绵延,同宗同族的帮点忙立身是家训,就是这个爱宝哥成天胸无大志跟着家里的女人们混着,好在还能打理些杂事帮母亲分忧解闷,无非有些偷懒贪钱的小毛病,做的也不过分,心眼还算不上坏就罢了。 老家那边看这麻烦被他们这房收下了好歹能留下点儿好名声,以后帮忙打理老家的田产铺子也能多上点心,知道是可靠的。 回过神,沈致也向母亲点点头确认没错,这顾念他在敏绣接触时就派人调查过是个清白干净的好孩子,自己也在学里见过,跟时下的小姐姑娘们不大一样,很是好学,心性纯善也没有小家子气。 沈太太见老大点了头这才真的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难免的生出点儿好奇来,这小门小户的能出个这么出色的也是难见,叫过孙穆兰吩咐几句。 旧式打扮的孙穆兰听了点点头想起那个模样雪白的姑娘,心里也松了口气。家里叫自己来沈家常住,不就是存了要联姻的心思吗,她从小就喜欢沈静,可是自己的家世不过是扬州的一个老牌大乡绅地主,和沈家比起来还是高攀了,要不是爹和沈老爷祖上有旧哪有这种机会。 如今未来的小叔子娶个平民女子,看起来不过多读了几年书模样伶俐些,这到是极好的。 这时二楼沈致却期期艾艾的装作有事下楼来晃荡,看见母亲点了头让孙姐姐去带人上门来,自己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古怪,可要说任由流言毁了顾念的名声也不好啊,一个人在那表情稀奇古怪的变来变去,好在一张冷脸没人看得出来。 这时期虽说提倡自由恋爱,可是男女有意了也不能带上门相见,必得由女性亲眷出面认识再装作无意带上门由长辈看看,也是全了礼节,如今中不中洋不洋的都是这么折中来办。 前些日子流言传到沈家把沈太太吓了好大一跳,本来训斥沈致一通再想让时间自己平息的,那个女孩儿下场如何也没闲心管那么多。可听说是姑太太也赞赏的孩子,又总是担心二子学西洋人一辈子孤家寡人的捣鼓那些鬼东西不成婚可怎么了得就转了心思。 孙穆兰看沈致自己都不明了的上心却有点不太舒坦,她是个传统的,见不得那些所谓先进开放的洋人做派。又去望望沈静见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提醒自己这才是该有的男女礼数。想起顾念生病晕过去时沈致不分日夜的守着,对方醒过来他惊喜若狂的神态,再怎么提醒自己瞧不起顾念的家世也难免有点眼红。 自己也就罢了,好歹高门娶妇,低门嫁女,论起财力来自家也算勉强和沈家算是门当户对,不过欠些名声权势。可这顾念,运气也真是太好了,活生生是天上掉了个馅饼掉在她头上! 想着又调整了想法,不过这未来的弟媳出身越低越好,以后一家子做妯娌的,合该自己主持中馈,她就待在后院玩乐,也不敢出门和圈子里的太太们交际,消磨度日好了。说不得以后二弟又看上什么人,谅她也不敢说什么还要求自己这个掌家的嫂嫂给口饭吃。想到这里,她脸上端庄的微笑又深了两分,忙向沈太太保证一定办好这件事。 另一边官家大小姐官蔺要是知道了自己一手造就的流言反而促成了顾念和沈致的好事一定气的吐血。 —— 顾念却无知无觉,百无聊奈的在听课,本以为应该出任民国教师,宣扬些现代系统的学习理念,教出一溜儿的学霸,完成主线任务,走上轻松辛福生活的大道上去。 可现实是,作为一个小助教,她被要求听听课做做笔记,像个老妈子似得收拾教师办公处。顺便帮忙去东家叫李娃来上课不要迟到,去西边叫大头记得快点忙完农活来上课,下课没歇息一会儿就被一群小萝卜头围着姐姐姐姐的叫着这个要玩新娘子游戏那个要她做观音菩萨陪他们演孙大圣保护唐啰嗦取经。 顾念幻想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教出一群学霸激扬奋进,参与革命的梦想也嘎吱一声碎了个彻底,唉,还不如圣玛丽那群贵妇理论的小姑娘呢!这样下去,我这个传道者莫不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