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8章 崩溃(1 / 1)重生之千秋月首页

纳兰渃对柳书彦动手是柳书彦始料未及的。毕竟,在此之前,纳兰渃虽然心狠手辣,但她在铁鹰面前一向举止优雅。在铁鹰看来,纳兰渃虽是女辈,但她性格沉稳,举手投足间皆是王者才有的风度。谁能料到,如今纳兰渃竟然会对柳书彦动手?铁鹰呆在那里,插手也不是,不插手也不是,一双手不上不下的架着,尴尬极了。

而柳书彦和纳兰渃都顾不上理会铁鹰的为难,纳兰渃气的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盯着柳书彦向他要说法。柳书彦的脸上却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半晌,他才略微收敛他那二十多年来对这位所谓“母亲”的人的怨气,难得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我不是因为要跟你赌气才不肯走的。”

他的语气平淡,嗓音低沉,字句之间透露出他少有的认真。这样认真的态度倒是让纳兰渃一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纳兰渃松了手,现下唯一能够有心思注意细节的大约只有插不上话又帮不上忙的铁鹰,他看到,纳兰渃的手在松开柳书彦时,是抖的。只不过,她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还依旧能够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自己的袖子里,清了清喉咙,又端起了她身为南陵王的威严除了那没有被她注意到的,已经歪掉的发冠丝毫看不出眼前的人和方才不顾形象冲进来的是同一个人。

纳兰渃虽没有柳书彦那么高,可她那睥睨众生的眼神却让一旁的铁鹰觉得,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纳兰渃轻蔑的瞟了铁鹰一眼,而后正色的问柳书彦:“不适合我赌气?那你能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容许你的小情人一起走了,你应该知足。”

“什么小情人,没有的事。”柳书彦装作毫不在意的一笑,“谁又跟您乱说话了。铁鹰是我的旧部下,如今在您的地盘上,我好不容易见到旧识,自然要多亲近。”

“我没再和你理论你们两人的关系,不要避重就轻。”纳兰渃的话语急促,眉宇间是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

柳书彦默然片刻,收敛脸上为数不多的笑意。他的手紧紧攥拳,半晌,只从唇舌间挤出一句:“我是岭西人。”

这句话本没什么,铁鹰听上去,只是一个少年在剖白自己对故土的忠诚。可纳兰渃在听到这句话后,方才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铁鹰眼瞧着纳兰渃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头瞬间偃旗息鼓,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你依旧恨我。”

铁鹰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没有人能顾得上给他解释什么,只见柳书彦犹豫的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拉纳兰渃的手,可他的手在还没碰到纳兰渃的衣袖时就收了回来。柳书彦暗自笑了下,才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是啊,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呢?不过,我现在也能理解你了,每个人的选择罢了。母亲,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你当初为了护住柳家,独自面对南陵的尔虞我诈,是你的选择等你成为南陵王,你为了自己的子民,冷眼旁观柳家被灭门,也是你的选择。如今,外敌来犯,我想要留下来,保护岭西的百姓,保护柳家仅剩的血脉,是我的选择。既然我不曾干涉过你,母亲,你又凭什么来干涉我呢?”

纳兰渃从来没有听自己的柳书彦说过这么多话,也是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听他如此真心实意的称呼自己一声“母亲”,心中百感交集。柳书彦说的没错,当初她在选择自己的人生时,柳书彦没有参与过,如今她又凭什么左右柳书彦的人生呢?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罢了。

只是,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冒险,即便冷血如纳兰渃,也是一样。在这一刻,纳兰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此时的她不在是叱咤风云的南陵王,而是一个拿自己的孩子毫无办法的母亲。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可说话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道:“孩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当娘的还是想请求你,跟我回去吧。在南陵,你是尊贵的王子,没有人会欺负你,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止你。你明明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为什么要踏足险境呢?”

“太平日子?”柳书彦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讽刺的微笑,“我去过太平的日子,岭西的百姓怎么办?你明知道守城的麻将军不可能守得住城门,依旧让我和铁鹰走?纳兰渃,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究竟是谁自私!”柳书彦的话似乎给了纳兰渃莫大的刺激,她突然状似癫狂的上前,一把握住柳书彦的肩膀,歇斯底里道,“我只知道岭西曾经的守城将军姓柳!岭西的守城将军曾经也是战无不胜!柳书彦,你睁开眼睛看看,如今岭西的军队为什么会连区区八部族都抵挡不住,因为大孟的狗皇帝屠了你柳家满门!他为了求一时心安杀了我的丈夫,如今凭什么还要我的儿子替他卖命!”

纳兰渃说着,再也忍不住的哽咽。柳书彦没想到纳兰渃会这样,他看着纳兰渃眼中的泪痕手足无措的回头望向铁鹰,企图求助。铁鹰沉吟片刻,没有再袖手旁观,而是上前扶住纳兰渃,轻声安慰。

纳兰渃一直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埋得太深,以至于柳书彦在她这边这些日子竟然没能窥见半分。如今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纳兰渃,柳书彦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人对他父亲的爱意是真的,柳家覆灭对纳兰渃的打击也是真的。可她是南陵王,她不能拿南陵百姓的性命泄私愤,只能听手下的探子告诉她,她的爱人被杀,她的儿子远走他乡,而她甚至不能亲自去看一眼。

柳书彦这样想着,不由得蹲下,握住了她藏于袖中的那双手。那是一只典型的女人的手,柔软却冰凉。纳兰渃的手并不大,柳书彦的手足以将那双手包裹起来。半晌,柳书彦轻声问:“母亲,我只想问问您,您知道父亲不在了的那天,可曾哭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