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只是肤色深些,却有几分英飒战将的豁达气派。瞧他衣冠齐整往那儿一坐,倒是风采卓然的。”
他俩是夫妇,宫宴上自要并席共桌,手臂和手臂之间本就只隔一个拳头宽。
她再倾身靠过来点,这就显得更亲近了些。
萧明彻坐姿肃正,目不斜视,一看就没有要和她交谈的意思。
见他不理人,李凤鸣也不勉强,自得其乐地又再顾盼。
目光往对面右侧席扫过去,就与坐在父母后头的闻音对上了眼。
午后刚进宫来时,女眷们都去了皇后那边见礼用茶,李凤鸣与闻音自也碰上了面。
年初在行宫时,闻音得了李凤鸣的玉容散,两人看对方都觉甚合眼缘。
当时闻音曾说过,若淮王府办庆功宴,她会送李凤鸣一份有趣的礼物。
可如今庆功宴办在宫里,那礼物自不方便带进来。
今日相见后,闻音就与李凤鸣约好,下月初五同去郊外佛寺上香兼踏青,到时再将礼物给她。
这会儿两人又对上眼,闻音便隔空冲她眨眼,提醒她记住初五之约。
李凤鸣笑眯眯点头,动作小小地举了举手中杯盏。
旁侧的萧明彻深吸一口气,在丝竹歌舞声的掩护下,冷然轻道:“眉来眼去做什么?”
李凤鸣一愣,茫然扭头看向他,满脸无辜。“贵国规矩竟如此苛刻,只是在席间这么眉来眼去,都不合礼数?”
萧明彻并不回视她,也不答话,只是哼了一声。
李凤鸣被他闹得满头雾水,再度看向闻音,疑惑定睛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
闻音今日是随父母前来的,同行的还有她弟弟闻谦。
闻谦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尚未出仕,因此就跟姐姐共席,就坐在闻大学士夫妇后头。
少年姿仪文秀,笑容开朗,让人一看就心生明亮欢喜。
萧明彻并不知李凤鸣与闻音薄有交情,从他眼角余光看过去,误以为李凤鸣方才眉来眼去的对象是闻谦,倒也不奇怪。
这几日萧明彻都没搭理李凤鸣,再加上此刻又误会她故意挑逗闻音的弟弟,她便猜是因那日在演武场,她看着战开阳赤膊却未惊慌羞赧,大约是被萧明彻认定为轻浮之人了。
“我看的是闻音,没看她弟弟。”李凤鸣忍笑又往左偏了点头,柔声解释。
“那还是个小孩儿呢,跟棵嫩竹子似的,好看归好看,我却不好这口。”
再过半年她就满二十了,自觉跟十六七岁的小少年都不算同一拨人,哪会有半点绮念。
“那你好哪口?”萧明彻冷淡斜睨她。
李凤鸣总觉他眼神里充满戒慎,这多少衬得她有点自讨没趣。
于是她皱了皱鼻子:“放心,我也不好你这口。”
这人好看是好看,性子却难相处,一时随和一时疏离的。
她再是贪爱美男子,那也得是两厢情愿,才不屑强求纠缠呢。
瞧瞧这冷脸,若一口亲上去,只怕得落个满嘴冰渣子,大可不必。
之后,李凤鸣便兀自饮酒,自寻其乐,再没与萧明彻说话了。
过往在这种宫宴场合,萧明彻是不太受瞩目的。
所以他忘了一件事:今日这宴,名义是为庆螺山大捷。
螺山大捷中位阶最高者,无非就是淮王萧明彻及螺山大营主将陈驰。
因陈驰还在南境,开宴前齐帝当众嘉赏时,便由廉贞代替他,与萧明彻一起接受所有人的致礼道贺。
萧明彻今日出了这么大个风头,宴上自有许多各怀心思的目光暗中聚集在他身上。
他与李凤鸣这连串言行举止,自然全被人看在眼里。
在不知情者看来,淮王妃数次亲近淮王,笑脸温软,淮王却岿然冷漠,甚至隐有不豫。
再联想半年前这两人大婚当夜的相关传言,大家对淮王夫妇之间的关系就有所研判了。
哎,情之一途,果然谁先动心谁先输。
淮王妃那满腔柔情,遇到淮王这种冷心肠的,注定白费。
看看她多可怜,都在借酒消愁了!
李凤鸣的酒品还算不错。
直到宫中夜宴结束,淮王府马车出了内城,她强撑着的端庄平静才彻底垮塌。
因为出宫时她看起来毫无异样,萧明彻并未料到她会突然撒酒疯,猝不及防被她扑住。
她非常嚣张地跨坐在他腿上,食指挑起他的下颌,醉眼朦胧如丝。
“你成天躲什么躲?我怎么你了吗?啊?”
萧明彻浑身发僵,冷眼瞪她:“下去。不许借酒撒疯。”
她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哼声冷笑,口齿不清。“告诉你,你虽长得对我胃口,可我不会亲你。绝对不会。”
萧明彻默了默,问出个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问题:“为什么?”
李凤鸣左右晃着头端详他片刻,笑着翻身下来,顺势滚到坐榻内侧。
满头发钗珠翠叮呤咣啷,不是凌乱散落,就是歪七扭八。
她胡乱将那些发钗头饰扯开,头枕着自己的左臂,眯眼笑望他。
好一会儿后,才嘟囔笑嚷:“我怕一口亲下去,要尝到满嘴冰渣子。”
萧明彻盯着她,沉默了几个呼吸后,忽地展臂将她捞起来。
她懒洋洋歪靠着他的肩,回头觑他:“做什么?”
“有些想法,”萧明彻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试过才知对错。”
李凤鸣懵懵的:“什么想法?试什……”
含混话尾被封缄在口中,唇上有点凉,又有点软,稍触即离。
“尝过了。现在怎么说?”萧明彻绷紧红脸,严肃发问。
她探出舌尖在唇上沾了沾,闭上眼,似在品味。
片刻后,她嘀咕道:“没尝明白。要不,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