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大婚当夜,还是早前在行宫,每次萧明彻躺进被前,都会确保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宽。
今夜不知是不是因在吹灯后才躺进来的缘故,他对距离的判断明显不准确。
太近了,近到能让李凤鸣清晰感知到他的气息与温度。
今夜来北院,李凤鸣一心想着问萧明彻白天在宫里的事,就忘了吩咐淳于黛提前过来挂帐中香。
入春宜养肤,她沐浴后薄薄敷了一层“玉润香身膏”。
此刻床帐已落下,帐中除了香身膏的芬芳外,隐约多出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像晨间被修剪过的青草混着夜露,清新又凛冽,使人在心旷神怡地沉醉时,又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静谧黑暗中,这气息和“玉润香身膏”的幽柔淡香沉默纠缠,莫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李凤鸣紧闭双眼,周身绷紧,心跳突然加快。
她不太自在地咕哝:“往后我就订在初一、十五过来睡。”
“每月只两天?那太子会送外室给我。”
不知怎么回事,萧明彻的声音低低沉沉,竟让李凤鸣无端想起自己成年典仪上喝的那杯酒。
那酒名唤“红云浆”,色绮味醇,入口绵缠,品之醉心,滋味是难以言喻的醇厚美妙。
在双颊开始发烫时,李凤鸣默默翻了个身,面朝内里:“养外室不好的。让人家没名没分躲着过一辈子,作孽。”
“嗯。”
“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你最好是礼数周全地迎进门,”李凤鸣顿了顿,又小声建议,“先委屈点做个侧妃,等我将来离开了,就赶紧给人扶正。”
依齐制,侧妃扶正合情合理。
身后那人沉默良久,并未接话。李凤鸣渐感困意袭来,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她今日挺疲惫的。
上午跟着淳于黛学酿花酱,虽玩得不亦乐乎,但都是繁琐重复的手上活,要说不累那是假的。
又没午睡,下午因担心萧明彻吃亏,悬着心就往宫门外去。
回府后随意吃了晚饭,沐浴更衣后就过来找他说话……
细细算来,她这一整日就像个陀螺。
此时身心逐渐松懈,很快便昏昏欲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倏地一凉。
被这小小动静搅扰,李凤鸣强令自己清醒点,茫然回头。
等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就发现萧明彻不知为何竟坐起来了。
“你不是喊困?又起身做什么?”她咕哝着,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萧明彻默了半晌,声音冷冷的:“有件事没做,睡不着。”
“什么事?”
“殴打廉贞。”他说着就要掀被下床。
怎么又想起这事了?下午回来时不就同他讲过个中利害了吗?
近期他算是在风口浪尖上,绝对不能和廉贞有私下接触。
不管是打架斗殴还是把酒言欢,在有心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李凤鸣翻身凑过去些,忍着被困意折磨的痛苦,无奈轻嚷:“萧明彻,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不知道。”就是想打人。
“你立刻躺下,闭眼,睡觉,”李凤鸣再度打了个呵欠,威胁的话慵懒绵软,听上去毫无力度,“若再发疯,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你又打不过我,能多不客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黑暗中,李凤鸣听着萧明彻这声音,总觉得他气焰颇为嚣张。
李凤鸣此刻是真的困,再没耐性讲道理,许久不见的脾气登时就上来了。
她撑着蓄满困泪的双眼,使劲瞪着萧明彻的身影:“你再往床边挪一寸试试?”
之前在行宫,她和萧明彻交过一次手,结果当然是半点便宜没占着,被他制得死死的。
同样的错,李凤鸣殿下从不会犯第二次。
即便此刻她很累、很困,照样有新办法让他下不了床。
偏生萧明彻有恃无恐,还挑衅:“挪就挪。”
就在他半真半假地微动身形时,李凤鸣毫不犹豫地抬手往他腰间戳了两下。
趁他愣怔间身影不稳,李凤鸣猛将他往下一扯。
他还没回过神,霎时失去平衡,身体本能地顺着那股力道歪歪躺回被中。
然而李凤鸣还没完,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隔着被子,横身压到了他身上。
“除非先把我扔下床,否则,天亮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她又打了个呵欠,困倦至极地闭上了眼。
“警告你,不许再动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若萧明彻真将她扔下床,那就喊辛茴进来揍他。
寝房内安静了许久。
久到李凤鸣的呼吸已有绵甜平稳的趋势,萧明彻才像神游九天刚归位。
他瞪着黑乎乎的帐顶,轻轻咳了一声,试图……
坦白说,他也不知自己试图怎么样。
半梦半醒的李凤鸣又被惊动,口齿不清道:“叫你不许再动。”
萧明彻艰难吐出喑哑低语:“李凤鸣,你换个睡姿。”
这么趴着睡,某个地方被压着,应该是难受的。
而他……也挺难受的。
夜还漫长,若不赶紧放过彼此,大概会出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