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不进去?还是药有什么问题?”刘萧端过药碗闻了闻,“药没事呀,有什么不对么?”
徐干干笑两声,“没事,没事。”
徐干看着刘萧天真乖巧的样子,突然想到班勇对刘萧极为上心。脑子转一转,一手拍在脑门上,一副才想到什么似地说道,“看,我多糊涂。我就说嘛,他们几个大男人怎么会照顾病人,怪不得少将军会发脾气。萧儿姑娘,你看,能不能麻烦你把药给少将军带进去?”
刘萧毫不在意,“行呀,反正我也正要去看班大哥,我把药端进去好了。”
徐干长松一口气,“多谢萧儿姑娘。”
刘萧笑了,“小事一桩,大人不必介怀。”
看着几个侍卫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刘萧心中暗问:我知道班大哥不太喜欢喝药,就连在昏迷中也有些抗拒,可是这几天不也将药都喝了吗?不过是喂个药,有这么难吗?
正要进门,只听徐干又稍嫌紧张地道,“对了,萧儿姑娘,我们就在门外,有什么事你只管叫我们就行。”
“不用了,徐大人,您们都有军务在身,先去忙吧。”刘萧对于这个将军夸张的举动有些不能接受。
“萧儿姑娘,谢谢您。”
徐干真诚地感激刘萧的热心。等刘萧走入房中后,仍是不放心地守在门外,并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准备随时动手支援。
刘萧才进屋子,便听到班勇暴躁的声音喊道,“我都说了不吃药了,你们耳聋吗?”
刘萧被他过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放轻了脚步走进去,恰好迎上班勇愤怒的目光横扫过来。待看见进来的人是刘萧,班勇由怒转喜,急忙半坐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化相当快。但是当看到她手上的药碗时,班勇嘴角的肌肉有些抽搐,当真是喜也不是,怒也不是。
刘萧走到班勇床前,温柔和善地道,“班大哥,吃药了。嗯,药熬得火候刚刚好,这个时候喝效果最好了。”说着她巧笑嘻嘻地把药递到班勇的面前。
“嗯。”班勇硬着头皮把药碗接过来,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把碗放到一边,应付地说,“还有点烫,等凉些再喝吧。”
班勇极力忍住不去看那黑色的药汁,但是药味已经在他的鼻子里打转。
他发僵的神色已经足以让刘萧看出他对药汁的抗拒。刘萧也不去逼他,只是跪坐在他床前的矮榻前,两手支着腮帮子看着他,“好吧,那就等等吧。”
班勇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咬咬牙还是端起药碗,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刚喝下,口中肚中满是草药苦涩的味道在搅拌,真是好不难受。
刘萧看他皱眉的样子,关切地道,“班大哥,药苦吧?”
班勇强忍着想呕吐的冲动,囫囵地道,“唔,还好。”
门外一直偷窥的徐干等人见班勇如此顺利地喝下了药,真是有些傻眼。回想起昨天四五个侍卫按住班勇,徐干强行给他灌药时被喷了一身的狼狈情形,众人心中仍有余悸。徐干挥挥手带几个人悄悄地离去,几个侍卫回头望望门口,眼中满是对刘萧敬佩感激的眼神。
刘萧看看空掉的药碗,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语气也有些远,“嗯,这些草药喝起来是有些苦,可对于我和奶奶来说,这药却比什么都甜。”
“甜?你说药是甜的?”班勇有些不可思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里满是惊疑。
“是呀。在我很小的时候,只有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是奶奶身体不好,常常需要喝药,但是那时我们没有钱,所以从那时候我就知道,药是全天下最好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它可以治奶奶的病,可以让奶奶减轻痛苦,可以让奶奶好好地活着。”
“奶奶?萧儿小时候只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班勇有些不明白。那武堡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刘萧点点头,“是啊。我之所以现在和杨师兄在一起,是因为我是杨师兄收养的孩子。我很小的时候,只有奶奶和我在一起。”说起奶奶,刘萧的眼睛有点潮湿,声音也有些闷闷地。如果现在眼前是杨云卓而不是班勇,相信她早就哭了起来。
“别的孩子都有父母,可是萧儿没有。我们常常换地方住,奶奶在哪里,哪里便是萧儿的家。我们没有土地,奶奶帮别人干些拆补的零活挣钱养活萧儿。”
“那萧儿的父母呢?”班勇早就忘了药苦,鼻子已经有些发酸。
“不知道,奶奶一会儿说他们都不在了,一会儿又说去了很远的地方。总之,萧儿从没见过他们。”
“是这样。”班勇想不到活泼的萧儿身世如此悲凉。“奶奶生病了,都是萧儿在照顾奶奶吗?”看着刘萧满面的愁容,班勇想将她揽入怀中安慰。但基于男女有别,终于他还是忍住了。
“是呀。”刘萧理所当然地道,“奶奶生着病还要干活,真的是很辛苦。最让萧儿难过的是萧儿却没钱给奶奶看病买药。”刘萧小脸上满是伤心,“萧儿可以不要漂亮的衣服,可以不吃好吃的糖葫芦,也可以很努力地帮奶奶干活,萧儿只要奶奶好起来。可是奶奶还是病倒了,起不来了。”她用手托着下巴,仿佛又看到了奶奶在对她慈祥地笑着。而她的眼里早溢满了闪亮的泪花。
班勇看着萧儿超出年龄的悲伤,只觉得自己的心揪疼。他不由地想了解刘萧更多。“奶奶病了,萧儿年龄那么小,怎么能照顾奶奶和自己呢?”
“是呀,那时真是太小了,什么本领也没有,也不会挣钱。”刘萧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的忧愁中,“我没有办法,只有去朝人家要钱。可是我要不了多少钱,不够给奶奶买药。奶奶的病重了,一直在咳嗽。我好害怕奶奶会离开我,于是我就去偷钱给奶奶买药。只要有了药,我就能留住奶奶。”
“萧儿——”班勇不知道要怎么样安慰刘萧,只是握紧她因悲伤而变凉的小手。
“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在我又一次偷了钱被人发现了,被一群人追着打的时候,是杨师兄救了我。”
“杨云卓?”一直揪着心的班勇听到杨云卓出现在这个时刻,突然认识到杨云卓在刘萧心目中的地位。
“是呀。那时杨师兄年纪也不大,可是他很勇敢地保护我。师兄给奶奶买了药,可是奶奶还是走了。奶奶临走时把我托付给师兄。”刘萧说到伤心处,眼泪终于如断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萧儿,跟班大哥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班勇很想知道刘萧的许多事,包括开心的和不开心的。
“嗯,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刘萧想着以前的事,脸上出现淡淡的哀伤,“那件事萧儿不想和别人说,除了和姐姐说过一次,我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刘萧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狗儿一般,无力地趴在床前轻轻地说道。
班勇看着从心中怜惜,他用力握了握刘萧冰凉的小手,想给她更多的温暖。
“那是那是八年年前一个深秋,我只记得当时好冷好冷。我抱紧了从当地一个姓郭的庄主的铺子偷的一串钱拼命地跑,后面有五六个人一直追我。我真的吓坏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因为偷东西被挨打,但是真的不想再尝试那疼痛的滋味。”刘萧说着,眼神好似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