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嘉明看到她这般模样,心想闯祸的时候没见这么胆小,如果昨晚不是及时将人群疏散,她怕是要上今天的社会新闻了。 “你好,交罚款。”许湄靠近窗口,将钱递过去。 郝嘉明在她旁边垂眸看着她,“走吧!昨晚已经交过了。”他不但交罚款,还为她做了担保,昨晚签字时,温晟还特同情安慰他。 温晟说:“以前也有人那样闹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闹了心里舒坦就行,回去别说她。” 温晟说的那人郝嘉明见过,但温晟那会有说话的身份,不像他,他没有说许湄的身份。 “我把钱还给你,”许湄将钱举到他面前,“还有……谢谢你来接我。” “不用谢,你在庐市也帮过我,”郝嘉明说,“不过这些钱,如果我拿了能让你不觉得难堪,我便拿。” 许湄说:“你拿了便是。” 这天中午烈日当空,两人走出派出所,郝嘉明招手拦了俩车,“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许湄回头看了眼远去的建筑,“反正再也不要来这这个地方了,太恐怖了。” “我们先去吃饭,”郝嘉明提议道,“你应该也饿了。” 许湄摇头,然后对司机说:“我还是去酒店。” 郝嘉明问,“酒店地址。” 许湄取出携带的房卡,将房卡下面的一行小字念出来。司机听后说:“这地方很近,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许湄和郝嘉明共同到达酒店大厅。许湄在电梯前刷卡,郝嘉明就站在她身后,叮地一声,电梯到了。电梯里的人陆续朝外走,等最后一个也出了电梯,郝嘉明伸手在电梯中间晃了晃,等许湄走进电梯,他问:“几楼?” “十楼。”许湄说。 电梯一层层上升真慢,中途也没有人上来,电梯里只有许湄和郝嘉明两人,许湄只好假装看电梯里的五/花/八/门的广告,只是看着看着,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到郝嘉明身上。 郝嘉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不会说给尚格的。” 许湄哦了声,“谢谢!” “不客气,”郝嘉明说,“小事一桩,不值得一提。” 终于到了十楼,许湄刷卡进房间,郝嘉明没有动,他站在走廊里,“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许湄说:“我很快。” 郝嘉明靠在走廊墙壁,比在庐市更为拘谨,在庐市还可以用不熟悉的借口,在这里再用就有点没创意。他心慌,在裤兜里抹了半响,才发觉没带烟出来。 他单手插/入裤兜,抬头望着天花板作冥思状,这一刻他才明白,他的心在那里。从前他和陈朵在一起,很多事用不着他懂,陈朵变着法的找话题聊,如今遇到许湄,他成了找话题的那一个。 他觉得和陈朵的恋爱,不能算是恋爱,更像是两个成年人的默契。可他和陈朵的默契,也……不好。 许湄洗过脸,换了件干净衣服,出门前特意抹了层防晒。经过短暂的调整,她已经恢复了几成,昨日的事也权当是个意外,就是对着郝嘉明,她特不好意思。 许湄刚下楼,郝嘉明就问她:“你没有带太阳伞吗?” 她摇头,“没有,我抹了防晒霜。” “难怪……”他怪声怪气地说,“黑了许多。” “黑了健康。” “是。”他说着去看自己古铜色的胳膊,是挺健康的。 许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觉他左手无名指裹着层纱布,他也许是察觉到她的注意,解释说:“前几天伤的,这不纱布还没来得及拆。” “严重吗?”她问。 “还行。”他说,“没伤到骨头。” 她提议道:“我们去喝骨头汤,你知道哪家做得好?” “你真的想喝骨头汤?还是......”他刻意顿了顿,直到她看向他,“顾及我?” 她笑道:“两者皆有。” 郝嘉明想,她是一个聪明人,既不令对方难堪,也不令自己身陷囹吾。两人在树荫处走了几分钟,虽是短短的几分钟,却也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飞过。光和影交织在一起,把时间掰开来让人看个清楚,又把细枝末节又揉起来让人看个大概。 许湄的聪明之处在于很多事情不去点明,等这东西一点点的浮现出来,她喜欢的便去争取,她不喜欢的便当做没看见。 郝嘉明忽然说:“我有两件事情要说给你听。” 许湄心头一慌,猜不到他要说什么话,只好装作没听见,好在身边的汽车来来往往,听不到身边人说话很正常。她依旧走着,却不知目的地是哪里,因此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郝嘉明本是想着,既然她没听见,就等吃完饭再说,这事从头到尾是他的过失。因而他说:“你跟着我走就是。” “还有多远?我走不动了。” “低血糖?” “是。” 他环顾了四周,没有便利店,而吃饭的地方,距离这里有几百米。于是他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不用不好意思。” 她连忙摆手道:“不用,我休息会就好。” “我背过很多人,”他担心她拘谨,解释道:“救援的时候,老人、孩子、女人、伤员......” “也包括死人吗?” 他嗯了声,“有的地方讲究多,因此背过。” “对不起,”她略表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他喊她的名字,“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这话我从昨天见到就想告诉你,可你那会醉的不省人事,说了也没什么用。上午在派出所,你又那样小心翼翼,我不得考虑下再说。” “你这是唱的哪处?”她笑道,“你有点莫名其妙哎!” “我邀请你来,却没有接待你,是我的错,因此对不起。你接受了我的邀请,因此谢谢你。” 郝嘉明这番话说的许湄一愣,她来是因为他的邀请,但也不全是,可他这样认为,她该怎样向他解释呢?有的事越解释越糊涂,天底下糊涂的事一大把,怎能一件件解释清楚。 许湄起身,尝试着走了几步,回头说:“我可以了。” 郝嘉明只当她接受了他的诚意,大步追上去,共同朝着饭店走去。 饭店是家普通的店,从外面看过去,灰色的砖瓦墙,屋顶上褪色红漆木,门前载着棵老槐树。这样的环境和整个城市很融合,起了风,空气里便飞着法桐絮,若是出门不带口罩,用不了几个小时,便会让人觉得喉咙奇痒无比。 进了店,郝嘉明嘱咐老板,“一壶茶,外加两份果子。” 老板应了声好,便去忙了。 许湄问:“你经常来?” “偶尔来,空闲时间太少。”郝嘉明见此时店里人多,便对她说,“你稍等,我去帮你盛果子。” 他起身走近厨房,喊道:“我自己拿了啊!茶水快点上,否则要求打折。” 许湄听到他的吆喝声,更觉得他是熟门熟路,不像是偶尔来。 郝嘉明说:“你尝尝这个,我们这里人管它叫果子,其实就是油炸过的面食,表面沾了点白糖。” 许湄说:“我尝尝。”她说罢从盘子里捡了块品相较好的吃,咬起来是脆的,舔起来又是甜的。 他仔细瞧着她吃,见她一脸满足的样子,说道:“是不是很好吃?” 她点头道:“第一次吃,感觉不错。” “这里以前是家茶楼,近几年茶楼生意不好做,老板就转行做饭店了。” “不会,你也看到了,我们庐市的茶馆生意很火。” “现在年轻的人多数情况下,愿意去咖啡馆,来茶楼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里很多茶楼改成饭店或者棋牌室。” “这样啊!我原以为你们这里的茶楼应该很多,”说到此处,许湄想起两人没点菜,只顾着吃果子聊天了,她问:“你有推荐的菜吗?” 他反问:“你这些天都吃过那些?” 再然后,郝嘉明点了一桌子地方菜,许湄顿时傻眼,“你这样有点浪费。” “份量小,不信等菜上了你看看便知。” 许湄作罢,静等上菜。 满桌子的菜果然如同郝嘉明所说,细致而又精致,像是一件件艺术品。许湄不舍得动筷子,郝嘉明看出她的用意,笑说:“吃吧!食物的宿命如此,你若是因低血糖进了医院,我可就麻烦了。” 吃完饭,老板特意送了壶茶,许湄本来不想喝,可闻到茶香,几乎是下意识的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等她尝了鲜,才倒茶给郝嘉明。 郝嘉明抿了口茶,说:“明天要去哪里?我抽空带你去。” “没想好。”许湄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若是你不知道要去哪里,也可以提前告知我,我找到好玩的地方,做好攻略之后再带你去。” 许湄发现他正经的说着话,有种莫名的喜感,于是她问:“你经常掏心掏肺这样对待朋友吗?” 郝嘉明听到后,抬眼与她对视,平静地说:“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