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起进了电梯,按了31楼。
方迟迟握紧顾尔歌的手,借此鼓励尔歌,也为自己打气。顾尔歌感觉到手上的力量,抬眼看方迟迟,迟迟看她憔悴的样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宋游伸手去给她擦泪,顺势揽入怀里,“老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方迟迟不说话,只是眼泪不停地掉。陆耽兮看了一眼顾尔歌,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旁边的夏素看起来挺淡定的,如果她的眼眶不是那么通红的话。
电梯叮地一声,一行人走出电梯,就上来一名护士,问探望哪位。
宋游回答,“我们来看李九月。”
护士说好的,就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可能是因为VIP病房的缘故,隔音极好,整个楼层异常安静,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在顾尔歌的耳朵里,简直震耳欲聋。
护士把他们带到病房门口,说了一句节哀,就走了。
“节哀?”顾尔歌重复了一句,强迫自己站得直直地。
她推开门,病床边趴着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女人旁边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些,一个中年人。中年男人轻轻地拍女人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听到推门声,几个人一起望向门口。看到率先走进来的顾尔歌,本来趴在床边哭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顾尔歌扑了过去。
“你还有脸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她对着顾尔歌又打又踢,衣服都要给顾尔歌扯烂了,扯不烂,她又去扯她头发,夏素和方迟迟赶忙拉住,女人不依不饶,发了疯似的,宋游看到女人咬了一口自家老婆,手上一个用力就把女人推向了一边,床边的两个男人赶忙上来扶住。
年轻点的男人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还没等人回答,女人就开口道,“是谁?是个祸害!”中年女人挣脱了扶持,拢了拢衣服和头发,伸手朝顾尔歌指了指,“她就是顾尔歌!”然后她又对身边年轻男人说道,“周行,把她赶出去!九月是你的老婆,生前这人她不来往,死的时候她也未必想见!”
周行虽然不认识顾尔歌,但耳熟,经常从九月和她母亲吵架的对话中听到这个名字。想知道一字片语,问李九月她只是沉默,又不敢直接问她母亲,他也有让手底下的人调查,但结果就是两人是同学,其他什么也查不到。
现在这个情形,周行也只有遵从岳母的意思,他上前一步道,“顾小姐,要不你就先出去吧。我妈她情绪不稳,你多包涵。”说完看顾尔歌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就准备去拉她。手刚伸到半空中,就被顾尔歌打开,“你别碰我!”
这个情形让周行想到了什么,陆耽兮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顾尔歌自顾自地走向病床边,看到李九月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她的心都要碎了,“陶堇,九月在的时候,我尊称你一声陶阿姨,九月不在了,我们就撕破脸,谁都别想好过!”她看陶堇要挣脱开男子的束缚,“李叔叔,您可千万得把她拉住。她不过来我还得想想,她这一过来,我就让你们家的产业活不到明天!”
陶堇挣不过李纵,只能吼道,“顾尔歌,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
顾尔歌咬牙道,“你可以试试!”
陶堇不甘,“你这么能耐,你他妈的倒是把九月给我救过来啊!”
顾尔歌也对她吼道,“她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陶堇被她吼得震住了,一时没了言语。
顾尔歌看向病床上的李九月,眼前的景象忽近忽远,她半天才够到她的脸,轻轻抚着。摸过她的脸,又摸她的额头,抚过她的眉,划过她的鼻梁,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
她的唇有点干。
九月不爱喝水,以前她经常唇裂,顾尔歌就四季给她备着润唇膏,放在自己口袋里,每天给她擦。顾尔歌摸了摸自己的大衣口袋,你看,都2年没联系了,我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她从口袋里摸出润唇膏给九月涂上,是你最喜欢的樱桃口味,涂好了后,亲了亲她的额头。
陶堇看到这一幕,简直疯了,差一点就从李纵手上挣脱出去,李纵又加重了力道,她挣不开,所有的愤怒只能通过言语来发泄,“顾尔歌!!!她都死了!!!她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你真的没有心肝!!!你狼心狗肺、罔顾伦理!!!你逼得她没有活路!!!”
“我逼她!是我逼她吗!”顾尔歌红着眼瞪陶堇,“你每次都用死来要挟她,你自己忘了吗!”
“都是你逼的!逼她转学、逼她出国、逼她结婚!”顾尔歌深吸一口气,“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会心软听她的!”
陶堇听完,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夏素走到床边虚扶着顾尔歌,她这个样子,夏素是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宋游也揽着方迟迟走向床边,方迟迟哭得一抽一抽的,宋游胸前的衣服全都湿了。陆耽兮看了一眼旁边的三人,周行看向顾尔歌的眼里满是难堪和愤怒,意识到陆耽兮在看他,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上前安抚着自己的岳母。陶堇倒在李纵的怀里痛哭,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是真的伤心欲绝。李纵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自己的眼眶也红红的,他对上陆耽兮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
他们俩是见过的,上个月陆耽兮的好朋友许怀哉,在芜城新开了一家购物中心,李纵是入驻的商户之一,而且租了两层楼。许怀哉说,初来乍到人家就给这么大的支持,非要请他吃饭。正好那天陆耽兮来庆贺宋游的酒吧开业,也在芜城,许怀哉就拉上了他,三个人一同吃了个饭。事后他调查过,李纵在芜城算个富商,商业才能一般般,可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大智若愚,每年总能搞到一两个赚钱的项目,所以富商是名副其实的。
收回神来,他看向顾尔歌,这女人有种气质,站在那儿不说话,都能在气势上压倒别人三分。她闭着眼睛坐在一边,握着病床上的女人的手,在那儿低声呜咽。看到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陆耽兮心里叹了一口气,最痛不过生离死别。
转眼却眼尖地看到了李九月手腕上的乌青,他心下有了猜测,转头看周行,周行却顾着安慰岳母没有往这边看。
李纵安慰着怀里的妻子,跟顾尔歌一行人说,“看完就出去吧,后面来了其他亲戚也不好……”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们肯定也不想,九月死了还被人说道。”
顾尔歌放下李九月的手,把袖子给她拢好,又搭上白布。她撑着床,搭着夏素的手臂站起来,什么也没说,就往外走。
夏素走在她后面,跟李纵和陶堇说,“叔叔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尔歌不在状态,冒犯了许多。你们定好葬礼通知我们一声。节哀。”
李纵点点头。
宋游和方迟迟也跟李纵告了别,陆耽兮也说了句节哀。
等电梯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进了电梯,方迟迟拉住顾尔歌的手,“尔歌,今晚住我那儿吧。等……”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等这个事情过了,你再回江城。”
顾尔歌摇摇头,“我要去一个地方。”
夏素当下就明白了,对方迟迟摇了摇头,迟迟收到示意,咽下了要说的话。
出电梯的时候,顾尔歌侧头跟夏素说,“你先回江城休息,明天下午2点,你去跟弘文基建谈。把细节敲定,所有条款都一一写进合同里,那个方秉不简单,不要给他把柄。”
夏素皱眉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得开。”
顾尔歌怒道,“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去签合同!”
闻言,方迟迟、宋游、陆耽兮都看向了她,方迟迟紧了紧顾尔歌的手,“尔歌,你可不要想不开。”
顾尔歌叹了一声气,回握道,“放心吧,我不会的。”又对夏素说,“师姐,你也知道这个单子我们跟了多久,就差这临门一脚,你甘心?”
夏素思量再三,点了点头。顾尔歌让司机送她回去,她坐上车问尔歌,“司机跟我回去了,那你怎么办?”
“我让迟迟送我。”
方迟迟站在尔歌身后,朝夏素点了点头,等车开远了,她挽住顾尔歌,“宋游开车去了,你要去哪儿,我们送你。”
隔了一会儿,顾尔歌才回她,“去百川路。”说完,又问她一声,“你还记得百川路吗?”
方迟迟听了,眼里顿时浸满了泪水,哽咽道,“记得。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