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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的那条腿缓缓放下叶自舒停住脚步。
诗尤被许烟川的话给惊呆了,她偏头,看到叶自舒苍白的脸上一副茫茫的表情爆了句粗拉着叶自舒就要上去骂人。
“诗尤!”叶自舒反手拉住她在前面几人还没注意的时候与她一起快速藏进了侧边的一个包间里。
初夏的第一天即使下着暴雨空气中也隐隐飘满闷热分子。
忽然进入充满冷气的包间叶自舒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你干嘛?上去给他一巴掌啊!”
包间隔音效果很好诗尤那么大的声音外面几乎听不到。
她看到叶自舒这样就心疼,诗尤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她就不该撺掇叶子的!许烟川那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就该孤独一辈子!
“刚刚的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许烟川。”牙齿冻得发颤叶自舒咬紧牙根对诗尤说。
她垂下视线诗尤手里的手机还开着视频功能。
“你想做什么?”诗尤口气很急“你不会还要喜欢他吧?”
她气死了这种人哪里值得喜欢?!
“你先答应我。”叶自舒看着她,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个微笑。
那笑笑得诗尤都想哭。
她明白叶子的意思,不让许烟川知道的,是叶子已经知道许烟川打赌的事。
诗尤闭了闭眼半晌才从齿缝中逸出一句:“好。”
叶自舒抿起唇角,看向包间里大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七分距离十二点整只剩三分钟时间。
“你在这等我。”叶自舒说完,便拿着糖罐走了出去。
大概是刚刚的雨太大太重,雨水都蓄进了头发里,叶自舒在走向许烟川的短短几步途中,水滴不停顺着脸颊往下流。
打赌的事应该是已经定下,许烟川正用着她喜欢的、觉得非常好听的清越声线在和徐星火聊篮球。
刚刚,他也是用着同样的好听声音,打赌的吧?
叶自舒看着他的背影,手在脸上擦了一把,一同擦去的,还有雨水或是别的。
“许烟川,”她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轻声叫他名字。
宋留白在她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但是没有开口提醒他们。
徐星火醉眼迷离,“诶?烟哥?好像有人叫你名字!”
喝醉的人没有概念,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大。
“我听见了,”许烟川无奈瞥他一眼,然后回头,怔住。
叶自舒的头发、白裙,都湿淋淋地贴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像是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叶自舒同样也看着他。
他衣衫整洁,不过是随意一站,身姿依旧挺拔。
脸也一样,还是一出现便会引起众人侧目的、英俊的脸。
两人之间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如此近距离看他,很突然的,叶自舒有些恍惚。
面前的脸,与五年前那张比现在稚嫩一些的面庞,重合又分开。
极度的不真实感。
究竟是一个人吗?
那天也如今天一样,下着如此大的暴雨。
他们之间也是这么近的距离。
“你”许烟川想问什么,才刚开口,便被叶自舒打断。
“生日快乐。”平铺直叙,甚至是有些疲惫的语气。
叶自舒双手向前直伸,手里握着的,是他童年记忆中的那个星星糖罐。
“谁呀?谁呀?”徐星火腿都站不直,头在许烟川身后偏来偏去要去看是谁在找许烟川。
宋留白嫌他吵,把徐星火捞到走廊座椅处丢下,徐星火靠着墙头一偏,就昏沉睡去。
“不接吗?”叶自舒下巴轻轻抬了抬,“生日礼物。”
见他还是没有动作,她声音很轻地说:“很辛苦找到的。”
辛苦到,把一整颗心都装进去,只是因为你想要。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糟透了,许烟川眉头微蹙,气氛凝滞几秒后,他接下糖。
叶自舒脸色苍白,一头墨色长发失了光泽贴在脸颊两侧,平日里总是熠熠生辉的双眼,此刻也有些黯然。
许烟川把糖罐放在一边,脱下外套,把她盖住。
心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他只用看一眼,就能知道,她送的生日礼物,这个糖罐,就是他小时候的那款,连包装都一模一样。
是他找了很久,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但他并不需要她把自己搞成这副惨样,为了这个糖罐,为了他。
复杂情绪过去,心头浮现出一种熟悉的、许久不见的恼怒感与恐慌感。
他咬紧后槽牙,下颌骨微微凸起一块又很快消失。
他早就让她不要找了。
她变成这个样子,是她自己愿意的,和他没有关系。
“我送你回去。”他寒着脸说。
夏天的暴雨,来得又猛又急。
去得倒是也快。
叶自舒偏头看身边沉默的人一眼,“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说出口的那刻,她睫毛微顿,不知从何时起,观察他的情绪已变成了她的习惯。
许烟川垂眸看她,叶自舒眼神茫茫,不知看向何方。
手里是她送的生日礼物,星星糖。
那些记忆深处的不郁与恐慌在刚刚散步的途中悉数散去。
许烟川又恢复成平日里的许烟川。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他说。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叶自舒视线落在糖罐上,微微勾起唇,“嗯,不会了。”
“是这款吗?”她问,“你不尝尝吗?”
许烟川看她一眼,打开糖罐,叶自舒也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今天一天,她已吃了很多。
唯有现在这一颗,酸得发苦。
“是。”许烟川也吃下,他不像她,细细品味。
入口之后感受了下酸味,便嚼开,收获到熟悉的奶味,许烟川唇角翘起,把糖罐拿到面前打量,“你怎么找到的?我以前找过工厂,说停产了。”
“我也找到了工厂。”叶自舒偏头看他的神态,现在他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像得了糖的幼稚园小孩,眼神都亮亮的。
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叶自舒看向前方,“恰好碰到了以前做这款糖的阿姨,她说彩色的没法做了,只能做红色,而且她已经退休了,碰巧回来而已。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够了。”许烟川得知不会再有这款星星糖,情绪并没有多大波动。
他本就以为这款糖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现在能被她找到,能再吃一次,够了。
“谢谢。”他对叶自舒说,为这罐糖。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叶自舒寝室楼下。
叶自舒抬头,下完暴雨的深夜,隐约能见浮云在空中移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
很空,在走回来的一路上,脑海中如同放电影一般,高二时雨中那场事、他的出现、他为她戴上眼镜、还有她曾心甘情愿为他做的一切。
她重新看向许烟川,忽然觉得他的脸有些陌生。
明明还是那么好看,怎么就,感觉和以前、和她心里藏了那么久的人,不一样了呢?
“上去吧。”许烟川微微颔首,下颌骨轮廓分明。
鬼使神差地,叶自舒忽然开口:“许烟川,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赌注吗?”
许烟川第一反应是刚刚和徐星火打的赌。
第二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之前,他们为她能不能找到糖而打的赌。
他点头,“记得。”
“现在,我要求赌注兑现。”
“你要什么?”
“我要你接受我的表白。”叶自舒抬眼看他。
接受她的告白?
许烟川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眸色沉沉。
“怎么?”叶自舒避开他的视线,像是害羞,嘴里的话却带着试探,“输了却不敢兑现承诺?”
“怎么不敢。”许烟川看着她的反应,轻笑。
两个赌注,与她的,输了她的,就赢了徐星火的。
他怎么都不亏。
不知道徐星火的宝贝签名款限量篮球归他时,会是什么反应。
回神,叶自舒还是羞红着脸,在等他的回应。
“好。”许烟川答应,“愿赌服输。”
“你说什么?”诗尤惊呆了,“叶子你疯了??不是,我实在没法理解,为什么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跟上你们吗?我以为你会给他两巴掌!然后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他!”
她在叶自舒身边团团转,“你居然还想要和他在一起?!”
叶自舒回来后衣服也没换,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已经隐隐带了身体本身的温度。
外面还套着许烟川的外套,她一回来,就把在寝室楼下发生的事告诉了诗尤。
“他又不喜欢你!”诗尤重重说出这句。
还以为心已经被冷雨泡透了不会痛了呢,没想到听到这句,心脏深处还是被利剑戳猛地戳中,鲜血四溅。
“我知道呀,”叶自舒面色淡淡的,明明心痛得要死,听到这句居然能莞尔一笑,“我清楚的。”
她又重复一遍。
诗尤看着她唇发白,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得那么直接,可她怕她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清醒,许烟川不配,叶子也不能再陷进去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还是你主动提?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说不定是为了赌注”
“我知道,”叶自舒抿唇说,“我知道他是为赌注。”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诗尤简直要崩溃了,嘴里车轱辘话一直重复。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今晚的大雨与五年前那日的太像,或许是今晚嘴里的糖酸得实在太苦。
叶自舒抬眼看向站着的诗尤,眼底闪着点点微光,“你别再问我了,诗尤,我现在脑袋里真的很乱。”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今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叶自舒想,会不会一觉醒来,其实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好像是为了提醒她这不是一场梦,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地抽痛起来。
叶自舒咬着下唇,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她憋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在诗尤面前开始展现,眼泪像是止不住,拼了命的、带着痛意往外涌。
看到突然落泪的叶自舒,诗尤有一瞬间的呆滞。
叶子不是会将坏情绪外放的人,她总是情绪稳定,在她面前落泪,更是从未有过。
这样从未见过的叶子,让她有些慌张地束手无策。
只能抱着她安慰,可拍在她肩膀处的手掌,此刻如此无力。
“我真的,很喜欢他的。”光是一眼,就让她记了他那么多年。
叶自舒哽咽着,泪眼朦胧,“我真的以为,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么小的一点点的不一样,都会被她记住、珍藏保留。
可原来,对于许烟川而言,她根本就不是不一样的。
她和喜欢许烟川的许许多多的女生一样,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珍贵的感情怎么可以被用来当赌注呢?
给许烟川一巴掌,然后从许烟川的世界里消失?她不要。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现在整个人都很混乱,“但我想让他记住我。”
叶自舒泪水流得缓了些。
其实一开始,在听到许烟川打赌的时候,她是没有想那么多的。
在寝室楼下,是许烟川的反应,做了催化。
他怎么可以把她的感情当做赌注之后,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与她如平时一般交流?
她想要看看,许烟川,到底有没有心。
诗尤见她情绪缓和了些,赶紧说:“好,你要怎么样都可以,我都支持你,”她缓缓松开她,面带心疼,“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再让你自己受伤了。”
“嗯,”叶自舒擦开脸上的眼泪,“我不会再那么傻了,今晚,你都录下来了是吗?”
诗尤点头,“但回来的路上我太气了,都删了。”
“最近删除里的呢?”诗尤气急删的,应该没有删仔细。
诗尤拿出手机,点开“最近删除”,点头,“还在。”
“发给我吧。”叶自舒松了口气。
“你要这个干嘛?”诗尤不愿意,当事人只是她朋友,她都气成这样。如果当事人是她,这视频无疑就是杀人诛心,她想不通,叶子要这个干什么。
还好她有这么好的朋友,今晚到现在,叶自舒才第一次放松地露出微笑,“万一以后有用呢。”
嘴上对诗尤说着不会再让自己受伤,可毕竟喜欢了许烟川那么多年,叶自舒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
她需要这个视频,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对了,你别把这账,算在徐星火头上。以后我要做的事,你都不要管。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委屈自己。”
叶自舒知道最近徐星火和诗尤发展得很好,也就是戳破那层窗户纸的事。
果然,诗尤一听就炸了,“什么?这账不算他头上算谁头上?许烟川就是在和他打赌,不是他指不定还没这事呢!”
不是徐星火,叶子今天就不会伤心成这样,她怎么不可能不把这笔账算徐星火头上,她都准备马上就拉黑徐星火!
“不是的,”叶自舒头疼,她不想因为她的事,让诗尤和徐星火之间出问题。
况且以她简短的、对徐星火的了解,徐星火应该只是为了想撮合她和许烟川,才想出的这个馊主意,“问题根本就不在徐星火身上,是在许烟川身上。你应该了解徐星火。”
“我不了解,”诗尤冷笑,“说不定他追我,也是因为打赌呢。”
“你别这样,”叶自舒头疼得快炸了,“不然你明天,试试他?诗尤”她摇摇诗尤手臂。
半晌,诗尤才回答:“嗯。”
徐星火在洗手间第三次吐了出来,遇到了回来的许烟川。
他现在清醒了点,“和叶子聊什么了呀烟哥?记得我们的赌注哦!”
他在鞋架边蹲下,摸着许烟川的新球鞋,“我们是不是该有一个时间限制啊?不然你要是拖个一年半年的,这新鞋到我手里,不都已经成老鞋了?”
宋留白坐在书桌面前看书,许烟川一回来,他便打量许烟川神色。
辨不清。
听到徐星火的话,许烟川脸上带了丝笑意,“你那篮球,放哪儿的?”
“我衣柜里,”限量版篮球,还是签名款,徐星火哪里舍得打,当然得放在私密的地方存着。
“拿出来吧。”许烟川在座位上坐下。
“拿出来干嘛?”徐星火疑惑,想了一秒,懂了,“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把我俩的赌注都放一起,然后来以此激励你,去追叶子!”
“不是,”许烟川勾起唇角,“是要你把篮球给我。”
宋留白偏头看向许烟川,面色有些僵。
“什么意思?”徐星火问,要是平时,他早反应过来了,可此刻的徐星火,喝多了酒、又头朝下吐了好几次,脑子不清楚。
许烟川耐心地、一字一句告诉他,“你已经输了,我和叶自舒在一起了。”
“啪!”宋留白手上的书砸在桌面上。
许烟川看他一眼,“至于这么惊讶吗?”
叶自舒喜欢他的事,他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徐星火是脑子抽了才和他打这么明显的、一看就会输的赌,宋留白这么聪明,怎么也会这么惊讶?
“你们”宋留白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放在桌上的手掌捏成拳头。
叶自舒不是都已经听到许烟川打赌了吗?怎么还会答应和许烟川在一起?
她就那么喜欢许烟川,喜欢到他根本不喜欢她、不把她当回事,都还是要和他在一起吗?
徐星火的嘴已经成了“”字型。
“发生了什么?就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