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击并没有换来饕餮的虚弱,反而愈发激怒它。尔玉的位置不容她闪身,便只能狠狠地撞到了饕餮复又扬起的巨爪上。她被撞了出去,靠剑撑在地上,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吐掉嘴里的血沫,尔玉颇为倔强地擦了下嘴角,在饕餮袭来之前,一手犀望月先使了出来。但饕餮明显有了防备,猛一甩尾,尔玉被打倒在地,正好摔在泥沙堆里,手掌被摩擦得血污一片。
眼瞧着饕餮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越是在慌乱之时,尔玉却又沉着冷静。这一路上她好歹也见证了不少生生死死,早练得心稳非常。只见她默不作声地催动着身体中的戾气,有红光隐隐,连接到她本就释放着的内力,一霎间红金并行,若是白眉狐狸还活着,想必都要称一句“奇”。
一招“凭虚”拔地而起,剑意所及之处,飞沙走石,四周都在隐隐颤动着。
她拼尽全力,刺向饕餮的双目,此刻铜钱剑灵的狂意已经到达的巅峰——不,是比巅峰还要突破!
似乎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
“杀,杀!”
血再次溅到尔玉的脸上时,那种澎湃的感觉,让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被刺伤双眼的饕餮目不能视,剧痛之余,仍旧在对尔玉进行疯狂地追击。可下一刻,便被什么绊了一下似的,一头撞在了石壁上,尔玉也来不及看,趁着这个功夫,一剑蓄满力,将那远古凶兽彻底刺毙。
转头一看,刚才地上半死不活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执拂尘,方才那一下正是他打出来的。尔玉虽看不出此人功力如何,却觉得他对于时机的判断极强,早一刻或晚一刻,都不能给她留下这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那人也正定定看着她,两厢沉默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你杀了饕餮。”
似是疑问,又似是肯定。
“...”尔玉无奈,“若不杀它,你就死了。”
还以为那个人对饕餮是如何的情有独钟,杀了总不能要她来赔吧?想到这里,尔玉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嗯,谢昉攒下的那些珠子还在,怎么着也够赔了。
那人不作声,探查完饕餮的尸身,确认它已经死透了以后,道:“我竟看不出你的招式,不过...确实厉害。”
一听他没想自己赔,尔玉立马轻松了起来,笑嘻嘻道:“若是没有你那一下子,我一时半会也杀不了它。”
“...”
那人咳了几口血,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你是哪派之人?”
“蓬莱的。”
“不对。”那人思索片刻,回忆过了自他睁眼以来所见的招数,道,“蓬莱算是仙门,仙门弟子不会有这么强的戾气。”
没想到这个人一眼看出了问题的根源所在,尔玉被戳穿了谎,着实有些发怵,还没等她编好接下来的话,只听得那人继续道:“不愿意说,没关系。以后,藏住。今日,多谢你。”
说完,他便拖着受伤的腿,扶着墙,一步一踉跄地往出口走。
“诶...你这腿...”
见那人不计较自己的来头,尔玉便也想着好人做到底,干脆给他送回去好了。只是那人连头都没回,边走边道:“明日会便会有人发现饕餮已死,我不会说出见过你,你也别露出马脚,这样对我们都不好。”
杀了人家试炼的兽,谁能认?尔玉可不傻,连忙应了下来。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此人也不愿意门派中人知道他半夜来这里了?按理说,这样勤奋地修炼,应当挺自豪的啊。
“师兄!”
是外头十三的声音,尔玉连忙跑了出去,只见十三扶着那个人,眼泪汪汪。
“师兄,你...你怎么...我去给你拿药,我我...我背你回去!”
那人只是摸了摸十三的头,余光瞥见尔玉也走了出来,便不再动作,转身独自离开了。
看着他月光下的背影,一瘸一拐,平生出些寂寥和孤寒。
“是谁啊?”
待那人走得不见了影,尔玉才走到十三的身边,看着他满脸泪痕,又觉得有些可怜,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
十三接过,道了声谢。
“我的九师兄,原本姓沈,来到唤月观后便按着师父给的排名,叫阿九了。”
“哈?”尔玉吃惊,道,“你们名字起得都这么随意?”
十三不置可否,道:“师父每天事忙,自然没工夫取名字,这样叫倒也方便。”
“还不知道你师父是谁呀?”尔玉自觉这话不太合适,连忙转移话题。
十三顿了顿,道:“是观主。”
原来这唤月观里观主的嫡系弟子,待遇还不如一些高阶弟子?嫡系的小弟子,都要给人打杂了?
可下一刻,尔玉的心一下子凉了。
这小子看到了这么多,不会去告诉他师父吧?
十三似乎猜出了尔玉心中所想,道:“仙君姐姐不必担忧,师父门下弟子众多,我不过是最人微言轻的一个罢了。”
他这话说得诚恳,可尔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先是恐吓,再一投诚,没想到十三人不大,心思倒是老道深沉。
不过反着想来,若是十三真的是凌虚派来监视自己的,随时可以回去打小报告,那么刚才她在饕餮洞内、十三独自一人在洞外的时候,便是最好的报信时机。可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这里守着她出来。且他与方才出去的那个满身是血的阿九的古怪神情,也证实了这唤月观中水足够深。
朝阳将从东山升起,一缕晖光洒了过来,正打在十三苍白的小脸上。尔玉侧身望去,只见他微微眯着眼,神色淡然,嘴角噙着一丝再温柔不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