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皇宫比白日里更冷,不仅是冷得深入骨髓,更是冷得让人半颗心都死去。
双月宫短暂的喧哗过后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现在半个宫的人都知道雀鸣就是边璐茗了。人人都以为边璐茗已经死了,但如今她又突然出现在了这深宫之中。
这个寒冷的夜晚,不眠的不仅仅是沈谧和杭鸣谦,还有一众觊觎后位的妃子。
苓清本来都已经睡下了,此时又被侍女急匆匆的摇醒。
“才人,才人...主子......“
“怎么了,夕月,天亮了吗?”苓清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神才看清屋里点着微弱的光。她又看看窗外乌漆嘛黑的天,咚的一声又倒头睡下。嘴里还嘀嘀咕咕:“天都没亮你叫我做什么啊。”
“皇后,皇后出现了。”夕月也是深夜起来换了燃尽的碳,听到隔壁许美人的两个侍女在嚼舌根,才知道了此事。
“宫里哪有皇后啊?你别骗人了,快睡吧啊,别闹了。”苓清将被子捂在头上,又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夕月走开。
“是真的啊主子,那个边...边璐茗,就是雀鸣,啊不是,那个雀鸣,就是边璐茗。听闻先帝定下的旧约里,写了她和皇上的婚事。”夕月不依不饶的凑上去跟苓清说着,怕她不知道雀鸣是谁,还补了句:“雀鸣就是大理寺卿沈大人的妻子,上次在太后寿宴上奏箜篌的那个。”
苓清立马翻了身掀了被坐起来:“真的假的?”
“真的啊!”夕月刚要高兴主子终于有些重视了,却见她眼中的惊喜不出一个眨眼的工夫便又消失了。
“所以关我什么事,快点睡觉了,困死。”苓清说完之后一个又按着原路径翻身回了被窝。
夕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熄了灯走了。心想着主子可能是真的一点争宠的心都没有吧。
但被窝里的苓清却睡不着了。
边璐茗没死,现在还突然出现在了皇上的视线里。妃嫔们都争先恐后争夺得东西,一时间被一个外人截了胡,想来是谁都睡不着的吧。
皇后。还真是一个,令人敬畏的称呼啊。
“皇兄。”杭鸣谦坐在杭启明的对面,看了一眼桌上的棋,没有理会。
“你看白棋下一步该怎么走呢?”杭启明也没有理会他,依旧低着头研究着棋局。
“皇兄,接下来该...”
“白棋应该走这里。”杭启明打断了他的话。
杭鸣谦皱了眉,但他知道,这个时候皇兄一定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的,便还是耐着性子低下头看棋盘。但他此刻心燥,打眼一看便觉得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是死局。”
“哦,是吗?”杭启明挑了眉,两指抽出一颗白棋,打破了杭鸣谦眼中的僵局。
“现在呢?”杭启明又问他。
“......这即便有一丝生机了,但也依旧走不久啊。”
“不错,既然走不久,那白棋最想做的是什么呢?”杭启明收了手,抬眼看着杭鸣谦,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伸手为他拂去了愁苦的印记。
“白棋...想翻盘?”
“不错!”杭启明伸出手将棋盘猛地掀翻,黑白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这就是翻盘的后果。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杭鸣谦看着地上的棋子,昏暗的灯火下映着皇兄熟悉又陌生的脸。
黑暗的深渊中突然透出一缕光,有些刺眼,又好似万丈光芒。他拉住自己的手,托起自己下落的身子,失重感和绝望感消散殆尽。
他说,“别怕,我在。”
久违的温暖环绕在自己的身边,几乎要将自己完全融进这绝对温柔之中。
边璐茗落到了一片树林里,她、迈着快要抬不动的腿只顾往前跑。手上身上都是血,有干枯的暗红,也有粘稠的鲜红。没有穿鞋的脚被石子砂砾划破,路过的荆棘丛也不忘给她小腿上留下刺。她没有时间去将刺拔下。嗓子像是快要冒起青烟,眼前忽明忽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上气。
这里到处是树,她也无暇顾及是什么树,也感觉不到现在是什么时辰。除了树林和灌木草丛,什么也没有,周遭都是白茫茫一片。
快要跑断气,她终于冲出山林。从泥土石子中跳出,踩在了咯吱咯吱的木板上。
这是一个小小的渡口。渡口很小。只有一张小舟的大小,铺着一条条木板。这是湖,还是潭,还是江?她蹲下去,水面很平静,映着她没有染上血迹的脸宕出了层层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外扩开,也不知道要水圈越扩越大要去哪里。深不见底的水倒映出周遭其他绿油油的山林,墨绿色的水有如翡翠。边璐茗蹲下去想摸摸这水,想要洗去她身上的污血。
碰到水的瞬间,世界颠倒。
又是熟悉的感觉,那水的漩涡将她吸进去。
“主子!”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