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习惯安静的我是不适应的,印象里最深刻的都是静态画面,但这里不只有轮转而散碎的灯光,还有一个被小亮片包裹的大圆灯反射着四面八方的光,也最吸引着人的目光。这射出来、反射出来的密密的光点乱跑着,它们在地板上、墙壁上、或者房间里四处的玻璃里迅速流动,也丝毫不等人细看,更不半刻停留地,就从视线里逃之夭夭了。而他们是“暗洞”房间里是可见光源的主要来源,可想而知这究竟有多么密集了。自然,也在地板、墙壁上流动着,也流溢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身上。
而人们跳着交谊舞,我隐约察觉到人群中有些人搂抱得过于亲密——那身体仿佛合二为一地靠得太近,竟然让我脸红心跳起来。
我一层一层地向人群里钻了进去,光斑随着人们轻快旋转的舞姿在他们身上摇曳开来,我从中人群中穿过,竟像拨开花瓣繁茂的花朵。
终于,我看到在舞厅的内侧有座位,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想着刚才的紧张是大可不必要的——这里也就只是跳舞的地方。现在回想这里之所以隐蔽,是为了不打扰住户,因为这里的音乐声实在太闹腾了。
此时,眼前的光斑照耀人们脸上,他们正洋溢着享受的表情。又让我想起了我的茶馆里夜晚的夜景,那对我无比珍贵的星星点点,他们不和我一样吗——都在享受这敝帚自珍的快乐罢了。
只不过人在黑暗的环境中就会有产生各种欲念,黑暗里头更会产生一种不怕被人认出的放任。有人就一点没交谊舞那张驰有度的姿势,干脆直接抱头扭腰跳着。进而远远看上去,就如同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如同一个大胖子在蹒跚扭动。
我就这样在喧嚣纷繁里静悄悄地看着:管它再热闹,自己也无从参与;又管自己再安静,但这更不搭调。这一坐久了,也便觉得无趣,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位衣物笔直的黑衣男子——穿一套黑色运动衣鞋,但是身材高大而直挺,在更暗的黑洞房间里,让人感觉他仿佛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
他和一个中年女人跳着舞,他们没有过分的亲密接触,有种恰如其分的距离。
他们在这四周都是旋转的人群里收放自如地旋转,仿佛天涯海角地旋转,更像流光溢彩地旋转着。
他们举手投足间露出的是娴熟的技巧,男人舞姿挺拔,女人跳得柔美,而又不失熟女气质。他们像全身都长满眼睛,即便跳到背对背的时候,也能默契地知道对方的意图——是继续旋转,还是男人在挥手放开女人的空隙间让她挺拔出侧着头而直挺的姿态;又像全身长着耳朵,身上每一寸都融化在音乐声里如此配合默契——又毫无多余的接触和舞姿。但他们跳得竟如此默契,也跳得如此出众,以至于眼前其余跳舞的人不管怎样由东至西、由西至东的旋转也就像成为了为他们拉开舞台的“幕帘”一般。
竟然让一旁的我,甚至觉得他们竟然像恋人一般,他们若即若离,却从未在一起,一起跳着那一段唯美哀伤。可是,是怎样的恋人呢,男人一挥一摇间,女人已经不知道旋转了多少次;看似亲密,但实则男人弹指间舞动女人的身体,舞姿如此如鱼得水,而他十分懂得又显得如此四俩拨千斤着。他们的舞姿给人一种看似亲密无比,因而像恋人之间在舞蹈,却又根本从未在一起过的感觉。
再仔细看暗光里他们的脸,男的很潇洒,女的很靓丽,但是他们都有些老了。
正是因为有这一段优美的舞姿,就像自己带着的那看惯了的城市夜空,突然戳出一烟花来,那么趣意盎然、熠熠生辉。瞬间觉得这高手自在民间的老话总是被印证着,又突然间,看着眼前所有人不停地旋转,他们都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旋转,天涯海角地旋转,流光溢彩地旋转——那烟花便也就一朵朵在“城市夜空”绽放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