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黑屏键。谷雨伸伸腰捏捏两旁肩膀,返回屋内,她打开背包,从底盘抽出超薄笔记本,液晶电视下的插电处有提供上网宽带线。 谷雨装好,手机刚好传来数字与字母结合的简讯,翻开上网。 上网的速度还挺快,谷雨输入网址,很快登进一个陌生账号的邮箱,里头是陈茵失踪前来往的邮件内容。 她一封封的打开看,有让人调查的内容还有一些照片,有一封信息里内容很长,开头便是一个人物档案:晏秉殊,1904年出生…… 曾在爪哇做生意,但不清楚他具体做什么生意,因为他同时贩卖茶叶、丝织品、瓷器和书,随即移民南洋。后来又变成了马来西亚资产丰厚的贩卖商,解放后独自前往两广一带,在广西凌云逝世。 滑下来是一堆的照片,照片里有在异国的有在国内的。 还有一张少时担着书担的,是年代已久模糊不清的黑白照,但依稀能看出眉宇间的清秀,一身长衫加马褂,短发显得他神采奕奕。 那是个正在变革的时代,从城市到农村,从沿海到内陆,最后到张勋复辟失败差不多才全部剪掉辫子,但部分偏远农村地区直到北伐之后(约1927年)才剪掉辫子,晏秉殊当时不过十四五岁(约1918年)。 其余照片大多在成年之后,与几个二三十岁年纪里的青少年相比,显然晏秉殊是紧跟变革时代脚步的。 长衫搭配马褂逐渐变成西装领外套黑色短靴,休闲内衬宽松显瘦的不伦不类却被他穿的别具一格,搁在如今依然能够引领潮流。 云淡风轻的笑容,宛如生活在纸醉金迷中的贵公子。 可惜人已不在。 第二天早上是被那个叫林棋的柜台男孩按铃叫醒的,谷雨看看时间,六点二十分左右,林棋手上伸给她七点二十分的小巴士车票,是前往四宝镇的。 谷雨拿票刚要说谢谢,才发现是两张,疑惑的看他。 她还没问出口,林棋眼神飘忽到她额边垂下的碎发,一手捏着一侧的裤缝先是害羞的笑,“气象站说今天会下暴雨,四宝镇上只有一家住宿服务,房客爆满,就先帮你买了下午的回程票。” 谷雨顿了一下,正好看到另一张票中手写的票点是三点四十分。这个害羞的男孩从昨晚劝说无效后,今天便直接把口头换成了行动。 这是铁了心不让她在四宝镇留宿,谷雨哑然失笑,“谢谢你。” 去四宝镇的小巴士没有直接在县中心车站等着检票的客人,而是停在一座桥下。 谷雨到达那里的时候,车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排的车位。她的乘车票里是12号靠窗的位置,可是上面已经坐了一位乘客。 谷雨站在狭小的空间里,只不到两秒很是理解“民情”的往最后一排左边走去,挑了最里面靠窗的。 刚一落座,底下就有好几个亮眼的男女簇拥上车,一看车里情况,内部先吵开了,女孩们互相指责对方动作慢,错过了时间早来选座位。 吵了几分钟,女孩们这才反应过来,还有点点不满的问司机:“不是按照车票安排座位?” 司机拧开盖子喝茶,嫌他们太吵,“要走就走,不走就下车。” 其中一个脾气挺大的,瞬间炸起来:“如果谁先到谁挑位置,不如改成公交车好了!” 这时候挎着包的妇人也上车,她是随车员,“大家都坐的好好的,偏偏就你们事情多,坐哪个位置不是坐。”又动身去赶他们往剩下的位置挪,“一会儿的功夫就到地方了,全都站起来换位置还得误点发车呢。” 车上的人不是低头忙碌着手机就是叽叽喳喳的在交谈,谁也没有去理会现场纠纷。 发脾气的是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很不客气,满满胶原蛋白的脸每时每刻都在表明“我很不爽”,像只雄昂昂的小鸡仔。 两边相互僵持,身后的人拉拉她的衣袖,低声细语,说算了。 谷雨皱了皱眉头,见那小姑娘挥开身后拉她的手,挤着要往外走,准备下车,原本劝说的那个人很是生气,但是又怕别的伙伴也被她带动下车,赶紧拉住,硬是扯回来。 那小姑娘还不死心,甚至更为生气,声音都变成了尖叫,“要是不换回来,我宁愿不去!我要去投诉你们!投诉你们!” 赶他们入座的挎包妇人,在前头就像在看闹剧,提醒乘客车要开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终小姑娘还是气哼哼的坐下了,一行人心情不好的沉默。 好在不到四十分的车程,过的特别快。 谷雨拎着包下车,四宝镇的车站还是十几年前的感觉。 小小的候车厅里,男女厕所对面就是候车的位置,拐个口隔壁是车站的小卖铺,还是唯一的。 走向车站门口,那里摆着各个摊点,摊车上大大的电饭煲一样的器电、冒着热气,露出来一节节金灿灿的玉米、地瓜。也有不同的,里头摆着糯米圆子三角糕艾草果和里头剁着肉笋的夏果。 除开这种蒸的,有的直接在摊点架个小锅,炸点地方特色的麻球油饼菜饼之类的。 谷雨来回选择,要了三角糕和麻球,再配一杯新鲜出炉的豆浆。 提住早餐往门口前面的小花坛走,就要坐一偏头就看到有人挨过来,是一个短发尾卷的女孩,小瓜子脸,身上穿的一套运动服,与她同款阿迪三叶草的双肩包,鼓着腮帮子,在咬夏果。 她嘻嘻笑起来,又忙着吞咽动作。谷雨朝她微微一笑,看她手上挂着好几个塑料袋的吃食。 那女孩顺着谷雨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可能觉得谷雨很眼善,也就不小心翼翼的挪了,非常自然的选一个她旁边干净的地盘。 谷雨揭开白色塑料袋,露出三角糕其中一个尖顶,还没下口,那女孩吸着豆浆上的吸管问:“你来看展览馆的?” “嗯。” 谷雨细细咬手上的糕点,也吸了一口豆浆,问她:“难道你不是?” “哈哈,我看过啦!”女孩儿笑着撅撅嘴,随后很是抱怨的看几眼周围,小声的朝她嘀咕,“一点都不好玩儿。” “来一趟可亏死了,就在镇中心绕一圈过一夜,吃几顿本地饭,看看雕版、书籍、印刷工具这就完了,连雾阁都没出去。我来之前还想去其他村看看房子呢,这里镇上的房子大多重建的,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谷雨奇怪的看着她,“你要去,难不成还有人拦着?” 估计之前憋屈的很,拿吸管戳豆浆杯,“那得自己去找个本地旅游团,才能让你去,可我一时之间去哪里找!后来听展览馆看门的大爷说,只要是单身来旅游的,不是跟团来的,都没人愿意带你出镇中心。” “这是为什么?” “怕麻烦呗!” 女孩儿嘟嚷道:“还不是那些脑子有毛病的人,特地跟男朋友来这里旅游,弄个什么情调搞个什么消失,结果害惨了别人,不止矫情还傻!” 谷雨愣住,连嘴边的三角糕都忘记咬了,“还有这种操作?” “就是咯!” 女孩儿啧啧出声随后摇摇头,突然来回打量谷雨,思考一下欲言又止,最后下定决心朝她勾勾手指,神秘兮兮附耳:“还有啊,我还听说,这里有习俗,清明节前后不许外人到处走。” 现在是三月底,再过几天就是四月,五号是清明节,正是下雨刮冷风的时候。这话一出,好像在应验女孩的话,突然刮来冷风。 女孩被冷风一灌直打颤,随即愣住,仿佛想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吓得缩缩脑袋,直把拉链拉到脖子上:“我也是无意间听到别人说的。” “山里四月初,开始刮风下雨,气温下降,这边设施不完善,容易出意外。” 谷雨拿出纸巾擦手,“你既然听到了,怎么还想着去其他村里看房子,不害怕?” “那是不知好歹的往偏僻地方乱走才该要害怕,我又不乱走,看看房子而已,不怕。” 说到这里她心有戚戚然:“我们学历史的,其实心里有一把秤,忌讳着呢。而且我和你都没挑对时间来,我本以为还能欣赏欣赏小盆地的梅雨天气风景,最后风景没有了,连课题作业也要说拜拜。” 谷雨也递给她一张纸巾,很是同情她。 “那个,我在连城的时候,酒店服务员提到半年前有人在这里没掉,就是失踪。说是到现在还没那人消息。你听说过吗?” “可不止一个呢,每年来这里玩消失的人还挺多的。” 停留几秒,这才回味过来谷雨说的后面一句话,女孩儿疑惑道,“你说的不是故意吓唬人的那种吧?” 谷雨摇头说“不是”,认真的回想一下,“是真的失踪。想起来有点吓人。” “我来之前,我住的那家酒店服务员还让我不要在四宝镇留宿。” 女孩哈哈大笑:“是男服务员吧?”还很八卦的凑近,打量她的脸,“你长的一脸明星相,又是孤身来游玩,是个男的知道些什么也不能让你置身危险嘛。” “明星相?”谷雨忍不住摸脸问她。 女孩儿非常感叹的说:“就是说你外貌跟一个明星及其相似。哦,你还不仅长得像,气质也像!” 谷雨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孩又叽叽呱呱的往下说,“这么偏远的地方,相对封闭,加上你格外引人注目,要是有那种坏心思的假装本地人对你实施什么不怀好意的想法,你怎么应付?所以咯,男人也有保护欲的,特别对你们这种颜值高的美女!” 突然候车厅内响起喇叭声,是回连城的。随车人员拿着个喇叭到处在通知,话题早已经不知偏到哪里的女孩,“啊呀”一声,连忙背起包就草草的跟谷雨挥手道别。 匆忙临走时,还不忘扫了她微信的二维码添加好友。 直到紫色的小巴士从另外一边大门驶出来,一个车窗被打开,是那女孩伸出手同她打招呼,还摇了摇手机。 这是让她随时联系的意思,谷雨笑着朝她点点头。 身旁位置一空,才发现手上捧着的豆浆早已冰冰冷冷的,吸一口吞下,直冷到胃里。 吃完剩下的早餐,便回候车厅里服务处打听哪里有本地导游要带人。 还真的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是早上坐过来的那辆小巴司机,那位小巴司机告诉谷雨他姓吴,叫他老吴就好。 老吴不止给了电话号码,还贴心的让身边的本地小孩子把人给叫过来。 那个本地导游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穿着薄薄的一件羽绒服,袖子往上圈几层,还有点脏兮兮的。见到老吴很是客气的寒暄几句,还分给他一支烟帮着点上。 老吴抽着烟,弹一弹烟头,跟谷雨说:“他是几个私下接活里最尽职的,普通话也不错。跟我一样姓吴,你叫他小吴就行。他这两天不止带你一个,手头上还约了几个其他游客。你稍微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半刻钟。这位小吴开着一辆刚洗过的面包车载着她……还有其余的游客,先去找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