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太祖皇帝自南方起家,定都应天府,以应天府为全国政治中心数十年。而十九年前,当今圣上永乐皇帝自燕云起兵,夺了侄儿的江山,仍然沿用应天府为大明王朝的首都,皇宫也恰恰坐落于应天府的正中央。应天皇宫壮丽瑰奇,其中三大殿奉天、华盖、谨身最为著名。
近日来天气炎热,永乐皇帝已经多日未曾到奉天殿上朝面见百官,若有必要,也只在谨身殿接待各位大学士。今日未时初刻,艳阳高照,刺得街上行人睁不开眼,也压得宫中的太监宫女喘不过气来,只是有一位小太监却是不辞辛劳,从东宫离开,走向谨身殿,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男子。只见这少年男子二十余岁,头顶六折乌纱翼善冠,身穿紫金翟纹衮龙袍,脚踏升龙玉带犀皮靴,显是身份尊贵之人。
这太监引此人来到谨身殿门前便唱了一诺:
“陛下,长孙殿下请来了。”
原来此人乃是皇长孙朱瞻基,亦即后来的明宣宗。只见他来到殿外,伸出双手,拂了一拂身上的尘土,把身上的倦怠掸去后便撇下小太监进了谨身殿。
“是瞻基啊。近来可好,可有与你父亲通信啊?”
“托皇祖父的福,孙儿时常与父亲通信,谢皇祖父关心,父亲与孙儿的身体俱颇为康健。不知皇祖父唤儿臣前来有何吩咐。”
原来这谨身殿内的竟是当今皇帝——永乐大帝。永乐皇帝十九年前起兵北平府,号“清君侧”,夺得帝位,其后重开运河,修纂《永乐大典》,遣使出航,创不世之功。世人口中盛传的永乐帝大多身材伟岸,更兼儒雅之风,而今这位旷古绝今的皇帝与寻常老翁一般,大约六十出头,胡须半白,身材微胖,斜靠在龙椅上,手里捧了本《心经》,如老菜农在自己菜地旁休憩一般,一边喝几口茶,一边嘴里念叨几句佛经。
“孙儿,皇祖父此番唤你来是有要事托你去办。原本属意你父亲去办,只是他留守北平府,加之身体肥胖,行动不便,故而未曾交托于他。”
“想来此事必是非同寻常,未敢知孙儿有何可以效劳。”
“孙儿可知徐州的蒋瓛?”
“蒋瓛?莫非是当年凉国公案的蒋瓛?”
“正是此人,此人前日告老还乡,尚未安定便被人满门诛杀,手段颇为狠辣。”
“竟有这等事情!”朱瞻基登时色变,反观永乐帝却是波澜不惊,终究是经历不少风浪之人。
“蒋瓛之死倒是小事。只是当年凉国公案中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太祖皇帝怀疑在此人身上,但又难以觅得,不得不对此人加官进爵,以安其心,而后命人日夜监视。”
“是何物事如此重要,惊动了太祖皇帝。”朱瞻基问道。
“当年张士诚长江兵败,留下一副画,内含一宝藏之密,后为常遇春所得。常将军不识此图,却为蓝玉看破,求了过来藏于家中,却在抄家之时不翼而飞。太祖震怒,几经查访,也是毫无结果,最后亦不过疑心于蒋瓛。此番怕是被这群恶贼抢先了。”
“皇祖父可是要儿臣寻访此图?”
“不错,此番蒋瓛被杀,或许与此图有关。我命你亲往查访,探寻此图消息。”
“儿臣领命。”
“‘魔家四将’随你同往,护卫你的安全。”
“多谢皇祖父。儿臣自当尽心竭力查访此图。不知皇祖父可还有嘱咐?”
“朕不喜欢太多的武林中人,容易闹事,此次你替朕管管,好好清扫一下。”永乐帝挥了挥手说道,“就这样了,去吧。”
“儿臣领命,那儿臣告退。”朱瞻基拜了一拜便转身离开谨身殿。
话说吴四自从上次目睹了蒋府的惨案后,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就连木匠店的活也不做了,整日呆在家里,缩在被窝中,什么事都不过问,就连官府派人来打听情况都是问一句答半句的。
吴四的木匠店虽说不开张了,吴四的老婆吴张氏还是会每天都来擦拭门板,免得让店面上的油漆因为太过斑驳而显得破旧不堪。今天已经是灭门惨案后的第四天了,吴张氏如前几日一般把门面一块块卸下了,擦拭干净,然后再一块块装上去。但吴张氏终究是女人,纵使常做家务,干起这些粗活来也是颇为劳累,刚装完一半的门面便累得气喘嘘嘘,在店里拖了一把小板凳坐着歇歇,喘口气。
气还没喘上几口,就有两名手提水火棍的官差闯了进来,张口就问:
“吴四呢?”
吴张氏一看是县衙里认识的官差,便不再慌张,答道:“在里面,还在炕上没起来呢。”
“快去喊他起来,立马跟我们去县衙。”
“我家汉子前几天不都去过了吗?咋的还去?”吴张氏一阵头大。
“嫂子,你就赶紧把你那口子喊起来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吴张氏一听误了时辰,竟误以为要被杀头了,死活不肯去,还堵在后堂的门口:“你们就别再老来烦我那汉子了,他又啥事没做,不过多打了一夜更。”
“嫂子啊,别怪我哥俩,这次是有大人物要来问话,吴老弟是肯定要跟我们走了,你就是挡着也没用啊。”刚一说完,两名官差便打将进去,不消片刻又把转了出来,吴四也衣衫不整地被一并架了出来。
还没从被官差架出来的惊恐中脱离出来的吴四,此刻跪在徐州刺史的后堂中,心里忐忑不安,所能见到的也只有分立两边的两名官差和正中的巨大屏风。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问话,吴四心里更是怕的厉害。
“你就是那晚打更的吴四吧。”突然从屏风后传来一声问话。
“是,就是小人。”吴四嘴上在回应,心里却在纳罕,“怎么等了,这么久才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把老子吓个半死。”
“那晚你看到了什么?”屏风后面的声音又问。
“小的之前就说过了,一个和尚和三个穿黑衣服的人在院子里打架,然后的事就记不大清了,反正最后他们都跑了。”
“那你觉得那和尚和那三个黑衣,那一边是杀蒋府的凶手呢?”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或许是那三个黑衣人吧,穿成这样准没好事。”
“你再见到他们或者是他们的画像时你还能认出他们吗?”
“这。。。那个和尚肯定能认得出,但是那三个黑衣人有一个一直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脸,估计认不出了。”吴四回答道。
“很好,你去吧。随时等候传唤。”屏风后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位爷啊,小的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