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后，行人交错擦肩，逆着日暮。

二人到边城的医院的时候已经傍晚，路泱脚步明显加快显得匆忙急不可待，消毒水的味道和各种孱弱微弓着背步履维艰的病患，专属的沉闷从空气中裹夹。

“是635病房吗？”

“是”

两人目光浏览找到对应的病房，路泱放缓了焦灼的情绪，脚步放轻打开了房门，见阿温妈妈正蹲在地上吃面包，阿温则在另一边吃着一个盒饭。

“妈，我吃不下这个鸡腿，给你吧”阿温把鸡腿递给赵芸。

“阿温...”路泱喊了一声。

阿温闻声抬头，双眼发亮抑制不住的起身跑去扑进路泱怀里，“仙女姐姐。”

宋淮摸了摸阿温的脑袋，赵芸立马收好地上的东西，从床底拿出凳子，热情的拿到路泱后面，“快！快坐。”

赵芸显得有些局促，她双手搓着自己的双腿笑容满面，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自在，许是凌乱的人生已经太糟糕让她怯怯的，不管是对于别人还是自己。

阿温敏感的感知到母亲这一面，宋淮先打破有些僵持的氛围。

路泱不知如何宽慰别人，只好看着赵芸的眼睛真诚而又笃定的说：“一切都会顺利的。”

阿温被推进手术室时，李国坐在椅子上摩挲着用红绳子串起来的小玉佛吊坠，眉间靠在手心嘴里私语，两鬓发白的他眼底的红血丝一天比一天重，衣领磨损了好几个洞。

赵芸手捂着脸轻声低泣，路泱紧抓着宋淮的手掌。

阿温进手术前紧张害怕的发抖引起身体反应，路泱握着她的手：“阿温，我们都在外面等你，为你祈祷，你当然得平平安安，我要祈祷阿温永远这么勇敢。”

“姐姐，我会不会死掉。”

“不会，我们阿温会在温暖的日光中安详的老去。”

“那弟弟呢，我希望弟弟也会在温暖的日光中老去。”

“好，现在闭上眼睛一切都如你想象的一样。”

“刀是不是很疼啊姐姐。”

“是啊，可是会有一群的天使帮你遮住，你是感觉不到疼的。”

“天使就是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对不对？”

“嗯，你喜欢她们吗？”

“喜欢。”

“那喜欢的人和你一起战斗，帮弟弟战胜病魔是不是就会更加勇敢。”

“姐姐，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使，你们大人最喜欢骗小孩儿了。”

“不是生来就是天使，是因为大家喜欢用美好的词去形容最美好的人。

路泱看着亮着的手术灯，时间漫长如死灰，谁的心都紧紧揪着，等待复燃。

宋淮握着她的手抚慰着她不安的情绪，他怕医院里的低气压沉闷的情绪会影响她，那日阿泽的嘶吼爆发彻底的影响了路泱。

手术灯暗下去的时候，这场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把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引的很紧绷，整场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就是要看看术后小宝会不会产生排斥反应。

天黑了，不论多么喧嚣都放缓了节奏随着入夜慢慢的藏着，住在阿温隔壁病床上的是一个老人，另一床的在昨夜就已经逝去了，隔壁床守着老人的是她的儿媳妇，老人脾气不好疼了就骂骂儿媳妇，妇人全然没放在心上，见赵芸的情况每次都会把煮好的饭菜以煮多了为由端给赵芸。

什么端屎端尿都得她来，有一次尿袋上的尿漏了她一手，她也没发脾气，老人一直骂骂咧咧的，指责她的不是。

赵芸问过一回妇人的丈夫，丈夫早已经去世了，她也改嫁就一直这么养着孩子长大。

伺候公婆，她丈夫的其他兄弟只是拿钱搪塞给她不想出力，谁都没来给她换班，半夜时常不敢深睡。

妇人自己在一家流水线工厂上班的，所以她说希望自家婆婆快点出院，她好去赚钱给儿子读书。

李国守在自己的一对儿女面前，失而复得比什么都来的安稳珍视，比以往来的更害怕的东西早就把人吞噬的差不多了，人近中年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只能咬着牙，他的人生只能到此为止，可是自己的孩子才刚刚开始，他决不能倒下，眼睛发涩头昏脑涨他也舍不得闭眼。

不过几分钟李国轰的一下就往后倒去，宋淮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李国因长期神经紧绷再加上常年在工地上风吹雨淋落下了病根，现如今也是厚积薄发了。

李国醒来后见自己打着点滴，立马就激动起来，“哎呦，我不用，我没事的。”

“我吃吃药睡一觉就好，打什么点滴多费钱啊。”

说着就要把点滴扯下来，宋淮赶紧拦下，“这钱我帮你出，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要是垮了那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李国揉搓着自己的脸，低下头双眼红的疲倦不堪：“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小事”宋淮说。

路泱看着病床上的阿温，此刻她在想或许留在福利院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但是对于阿温来说这是她的家人。

看着满屋子粘粘在地上的无力感，路泱便觉得呼吸的每一次都带着尘埃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