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鼠。” 初见时迁时,他摸着我的头,说了这样一句不明来由的话。 我只傻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时候我才五岁,体弱多病到迫使穷苦的亲生父母将我抛弃在雪地上,发着滚烫的高烧,在奄奄一息中被时家的当家所救,安置在这个庭院里。 我从昏迷中醒来,面对这个陌生环境,不哭不吵,也不说话,只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从今天起,你会是我的孩子,你可以叫我父亲,或者其他任何你喜欢的称呼。” 陌生的男人绷着脸,语气强硬地对我说。 “父亲。”我没做任何抵抗,顺从地喊了一声。 男人一愣,看着我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怕是烧坏了脑袋。” 但只有多年后懂事的我才明白,卑躬屈膝在那时已成为幼小的我一种天生的本能,因为被抛弃,我已经哭过喊过绝望过,不会再做任何无用的挣扎,只祈求能活下去。 之后的日子,我的身体依旧羸弱,便一直待在庭院里。那里出奇地大,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一样,安静空旷。父亲很少过来,除非是带那些教课的老师或者看病的医生进来。尽管如此,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都会一一得到满足。其他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两名侍从,一男一女,就算询问,也不知道名字。 我是过了很久才知道他们是人偶,是没血没肉没有感情的生物,知道这个家是制造人偶的家族,他们通过售卖人偶来维持着各家族的利益关系,而这些都是时迁告诉我的。 “你没有名字吗?”七岁的时迁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要将我看穿一样。 “……” “没有名字的话,我是不会承认你是我妹妹的。” “……”我犹豫了下,开口说出之前的那个名字,“我叫羽夜。” “羽夜啊,那就是时羽夜喽!”他笑着露出大门牙,“我叫时迁,你要叫我哥哥。” 眼前的男孩能够如此坦然地接受我,让我有些意外。 我记得父亲叫他“小迁”。 “小迁。”我短促地叫了声,一溜烟跑回房里,锁上了门。 “你……”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捉弄他。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不敢见他时,他却主动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你可以叫我小迁。” 甜头一旦尝到一次后,便无法摆脱。这样的恶作剧是我对生活的忤逆,成为了我平淡无奇生活中的唯一乐趣。 今天会是父亲带着医生来复查的日子,我莫名地期待着父亲看到我跟时迁兄妹俩“相亲相爱”的关系。所有孩子都有这样的天性,当拥有了新的玩具新的伙伴,总是希望展示给别人看,而我的心情就是如此。 我问时迁:“你说人偶被吓到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托着腮帮子,认真地想了下:“应该没有什么反应吧。” “我想试试!” “哎?”他惊讶地看着我,“怎么试?” 我神秘地将他推到一个拐角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待会感觉脚步声近了,你就去吓吓那些人偶,可以吗?” 他点点头,将我揽到他身后,而自己则贴着墙专心地听着声响。 我看着他专注的背影,有些心虚,因为我知道这条路走过来的根本不是人偶,而是带着医生来的父亲。 “嗷——”时迁变换了古怪的声调从拐角跳出去,却反被面前的人吓得愣了神,脸刷得一阵白一阵青,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喊了句,“父……父亲。” 我在旁边嘿嘿笑着,在看到父亲注意过来的眼神,一下子住了声。 “不关羽夜的事。”时迁双手护着我,像是老鹰面前保护着小鸡的老母鸡。 面对这样急促的辩解,父亲没有理会,只是收回自己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回了句:“原来你叫羽夜。”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尴尬得羞红了脸,甚至不知道怎样摆放自己的手脚。 相处了将近一年,虽然见面的机会极少,让我以为他只是很忙抽不出时间,但依然会像个父亲,通过其他途径去了解自己的女儿,然后今天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原来你叫羽夜”。 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寒意像蔓延的藤蔓紧紧地勒住心脏,我低下头不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只生硬地回答道:“是的,父亲,我叫羽夜。” 我至今记得父亲那时冰凉的眼神,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淡薄的好像看着陌生人。也在那个时候我明白,自己的存在如同父亲身边的人偶,可有可无。 能够证明我存在价值的人,只有时迁。 其实我也害怕他不来这边,因为唯一陪伴我能跟我聊天的只有他。但无论我怎么开玩笑,事后他都会像没发生过一样来找我,温柔地对我说话,对我笑,让我的恶作剧变得越发张狂。 “我有东西掉进池子里了。” 寒风凛冽的冬天,我任性地提出让他下水的要求。 他没有反对,不吭一声地爬进池子里,哆哆嗦嗦找了半天,可捞出来的只有我扔进去的几粒珠子。 因为这件事,他发了几天的高烧。 没有人责备我,事后他也没有问我是不是在捉弄他,而是问我:“为什么要扔珠子?” 我像呼吸空气一般轻松地撒了个慌:“我每天开心的时候,都会扔一粒粉色的珠子,而不开心的时候,便会扔蓝色的,而那天,我不小心扔多了。你也可以试试的。” “嗯,外面的池子很大。”他摸着我的头,笑了,“我很开心捞出来的都是粉色的珠子。” 但其实,我身边能找到的只有粉色珠子。 我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对于他的重要性,每次寂寞与不安都会在他对我的温柔里化解,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对我的包容。 “你说,外面是不是有比这更大的庭院?” “嗯。” “除了更大的庭院,外面会不会有更精致的花园?” “嗯。” “除了更精致的花园,外面会不会有更多的鸟儿?” “嗯。” ……我一直问着白痴不过的问题。 “那除了我面前的笨蛋外,外面是不是就没有其他的啦?” “嗯。”时迁依旧点了点头。 “嘿嘿……” 自己的恶作剧再次成功,让我有些得意地笑着。 “羽夜。”时迁喊我,“你想出去吗?” “哎?”我收回自己的笑意,不敢相信地确认,“去哪里?” “外面。” 时迁的表情难得像现在这般严肃,他坚定的眼神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这里的几年,我通过各式各样的书本去了解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繁华,拥有怎样的绚烂多彩。但我已经习惯了这个走不出的庭院,我在这个被看不见的墙围绕的地方,不受人拘束地活着。我渴望过自由,但我害怕外面世界的纷杂,没有人教我怎么在那里立足,如何为人处世,多年来的生活已经将我变成了一只牢笼里的金丝雀,没有主人的喂养,根本活不下去。所以我不想出去,不想去了解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可以说我害怕出去。 我不忍拒绝时迁,不敢告诉他我是个安于现状的胆小鬼。 我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我们两还没逃出时静园的大门,就被人偶们抓了回去。 赶回来的父亲只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命人将我带回庭院,临走的时候,我听到他吩咐身边的人偶,对时迁的处罚:“不要将他打死。” 我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紧揪成一团。 不要将他打死。简单的一句话,冰冷的语气,又是何等残酷的处罚? 我不知道时迁犯了什么错,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他只是想要带我出去看看。况且他还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让不懂轻重的人偶去处罚他? 回到庭院后,我的不安在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时迁消息的情况下,被无限放大,我哭喊着,却没有任何帮助。 无可奈何下,我只能求助于身边的那两个人偶,却意外地得到了回应。 他们带着我找到出去的路,我赶忙去寻找时迁,却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他。 他被用绳子捆住双手挂在枝桠上,苍白的面容,紧闭的双眼,让我感觉他像死了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年幼的他? 我奋力地呼唤着他。 睁开眼的一瞬,他涣散的眼神甚至找不到我所在的方向,他努力开口,只吐出无力的字句:“快回去。” 我一个人无法救他,我要去求父亲放过他。 我忍着眼泪,不听时迁的劝阻,又去找寻父亲。 我一个一个房间的找,终于在某个房间外发现了正在与别人交谈的父亲…… “引子已经投放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才开始加量?”是父亲的声音。 “加量?”对方声音里满是质疑,“这个病孩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我的手刚想推开门,却在听到“病孩子”这个词时,停止了动作。 鬼使神差般,我决定听下去,潜意识告诉我接下来的对话将会是关于我的。 “等一切败露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父亲的声音里难得听出了焦虑。 “你是要牺牲那个孩子吗?” “牺牲?”父亲笑了,笑声冰凉,“当初捡这个孩子回来不就是这个打算吗?为了让‘他’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药力,我们已经花费了太多的时间。” 我呆愣在地。 他们说的应该就是我,只是想拿我做什么?提到的药又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自己每天都吃的那个药,难道是那个吗? 恐惧像无形的枷锁将我拉入漆黑的泥潭,我不敢相信地颤抖着,但又害怕自己听错了,努力稳定情绪继续偷听下去。 “难道没有其他的法子,让宗家的人闭嘴吗?”对方问。 “你这是在动恻隐之心吗?”父亲嗤之以鼻,“你要知道,如果这个药研发成功的话,不需要力量就能创造出人偶。时迁他母亲只是普通人这件事,时迁没有力量这件事,都会得到原谅。用一个羽夜便能换来整个家的安宁,你觉得值吗?” “……” 原来如此,他们是想把我当成试验品,来研制一种能够提供人偶力量的药品?只是……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如此轻贱我的生命?只是因为我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吗? 我想逃,可是我能逃去哪儿呢? 门在我的面前打开,被我称作“父亲”的男人脸上没有一丝突然看到我的惊讶,他淡淡地开口:“你都听到了?” “……” “还满意吗?我刚做的解释。” 我睁着惊恐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点点人性的味道,只是,他对自己的孩子都那么残忍,会在乎这样一个我吗? “知道怎么做吗?” “……”我没回答,反问他,“我会死吗?” “哈哈哈……”男人笑了,尖锐的眼神紧盯着我,“如果不是我,你早在被我捡回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他指着我的左胸口,继续说,“你觉得你现在活着,究竟是谁的功劳,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如果你想逃的话,可以试试,不过你要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他说完走到身边,拍拍我的肩,意有所指地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我知道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不发一声地离开,走到悬挂着时迁的那棵树下。 他还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呼吸声轻不可闻,闭着眼睛不知是否清醒。 “骗子。” 眼泪悄无声息地划落,顺着脸颊掉进嘴巴里。我品尝着这苦涩的味道,心中百味聚集,对自己被欺骗的愤怒,对无法预测未来的恐惧,对可悲命运的伤悲……这一切的一切,我不知道该怪谁,谁能懂我内心的痛苦? 时迁一定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才会对我这般好,什么都顺着我…… 突然想起初见时他说的“小仓鼠”,也是因为我被作为试验品的缘故吧,像那些被用作医学研究的小白鼠。 他到底是用怎样怜悯的心情来看待我的? …… 之后的几年,时迁都没有来庭院找过我,或许因为我已经知道事实,他已没有理由再假装对我好下去。 只是,我一直期待着能见到他,在我的心里,我早已经原谅了他。 我在闲暇时,总会回忆起我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因为过于幼稚,过于美好,我总是会不禁笑出声,笑过之后只有一声又长又深的叹息。 唯有这样的感情,是无法轻易被割舍的吧。 那个药我也没有断过,按照着要求的剂量每天服用着。虽然这些药就像一颗颗□□一样,随时都会缩短我的寿命,但就如父亲所说的,我是个聪明人,知道唯有无条件服从,我没有更好的路可走。 想到这样做,或许会帮到时迁,我便能感觉轻松一些。 我想这些药是成功的,并且效果会比预期的更加神奇。 在我身边的两个人偶,会无意识地靠近我,并会像腼腆的孩子,露出细微的表情。大概几年前,他们帮助我逃离这个园子,已经是成功的预兆。 根据他们的编号,我帮他们取了名字,男的叫“柒羽”,女的叫“陆夜”。 他们在得到名字的时候笑了,闭上眼贴着我的左心口,像两个渴望母爱的孩子。 我猜想,我的心脏就是力量的源泉。 但那个药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那就是躁狂症。我有时候变得不像自己,情绪激动,时常会精神恍惚,像在梦游一样,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 因为我的“乖巧”,我被允许一个月出去一次,但仅限在时静园内。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她。 在我必经的那条林荫道上,那个女孩安静地坐在林间的石椅上,摆弄着各色各样的纸,通过裁剪,拼叠,揉捏,压印等一系列的动作,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朵在她灵巧的双手下诞生。 我看得有些呆愣,不仅仅因为她的手艺,还有她在欣赏每朵制作完成的纸花,所展露的笑颜,干净透明,充满了没有被世俗污染的真挚。 “送给你。”在发着呆的时候,刚还在石椅上的女孩,已经走到我面前,将刚制作的玫瑰递到我眼前。 我看着手中鲜红欲滴般逼真的玫瑰,迟疑了下接过,笑着道了声“谢谢”。 她看着我一愣,问:“你不是人偶?” 看着她惊讶的样子,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而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悄无声息地收回嘴角的笑意,不做任何表情,用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无声调的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额……”她摇了摇头,眼中的疑惑慢慢散去,向我嘴角一咧,回答道,“没什么。” 我不再做声,离开她不慌不忙地继续走我的路。 “邱楠——”远处有人喊着。 “恩。我在这。”那个女孩应着,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奔到喊她的人身边。 原来,她叫邱楠。 “哥,我刚遇到一个人偶,笑起来可好看了。” “人偶会笑?会不会是看花眼了。” “是真的,没有看错啦!” “好,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好,我相信。” …… 兄妹俩在我不远处玩笑逗乐着,我没敢回头去看,怕自己的假装被发现,也害怕看到那么温馨令人嫉妒的场景。 我原以为邱楠的出现,在我的视野只有小小庭院的人生中,只是作为过客存在过,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不过生活总会跟你开玩笑,我们以如此小的概率,并用我想象不到的方式,再次遇见了。 每个月的特殊一天,我都将它用在寻找时迁身上,我唯一的牵挂只有他。我很想知道这几年他过得怎样,为什么不来见我,不来寻求我的原谅……我知道时迁有自己的生活,他的生活圈不会只是个庭院,所以我经常找不到他。 但就算能见到,像现在,我也只能远远地站着,不敢向前。 时隔四年,他已脱去稚嫩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脸上已不见那抹温驯的笑意,只能感觉到与这春意盎然的午后截然不同的冷意,他变了,已经不是之前的他。 邱楠就在这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抱着一堆纸和工具询问他:“可不可以坐在你身边?”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时迁回答道,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冷漠。 “哦。”邱楠笑着坐到他一旁的长椅上,“谢谢。” “……”时迁没再做声,手里拿着弹珠一颗颗扔进眼前的池子里。 “嘿,给你。”邱楠像上次给我纸玫瑰一样,将刚制作完成的兔子递到他面前。 “我不要。” 时迁一挥手拍掉邱楠递过来的东西,可能力道有些大,兔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立刻又恢复成冰冷的模样。 “不要那就还给我啊。”邱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全然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习以为常了,她低下头捡起那只纸兔子,朝他做了个鬼脸,“冰木头。” “……” 邱楠继续做着手中的工艺品,而刚还在百无聊赖地扔着弹珠的时迁,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他卸下了那层冷漠的面具,温柔的眼里,此刻只有她。 我深知自己与邱楠的不同,她透明得像块水晶,不受世俗的牵绊,可以快乐地笑,可以无所畏惧地说出喜欢与讨厌,而我呢?我只能生活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接受着别人施舍的东西,我无法拒绝,只能做到小心翼翼地活着,为了自己成为靠欺骗他人活着的胆小鬼。 任何人都会选择前者去喜欢。 只是我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牢牢地被时迁用右手抓住,鲜红的血顺着刀尖一滴滴流进草地,也染红了我的手。 我尖叫着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躲在时迁背后的邱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睁着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而我的手上染满了时迁的血。 时迁将刀一扔,锐利地眼神狠狠地盯着我,说:“你疯了吗?” 是啊,我是疯了……嫉妒的黑暗情绪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最后开出妖冶的花,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拿着刀高喊着“凭什么是你”,想刺伤邱楠。 我的心在剧烈抽痛着,我拼命稳住双腿,不让自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痛觉倒下去。 只是,为什么最后伤害到了时迁呢? 我明明心中最害怕他受到一丝伤害的啊…… 我没法做任何解释,只能逃开了。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了,让陆夜和柒羽收走了所有尖锐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这清楚的告诉我,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开始写信,想要用文字向时迁说声对不起,但每次没写完我就扔进了废纸篓。这根本都是没用的东西,他根本不会觉得这是真的,我做错了事,他肯定认为我已经变了…… 我的心脏自此无时不刻在痛着,清晰的疼痛让我意识到,生命的热度已经在我的身体内慢慢流逝。 这都是我欠下的债,从五岁时在雪地里被捡回来开始,我就一直在还着。 可是,我不想死啊,真的一点也不想…… 在明白了这份感情后,又残忍地剥离,真的好残酷。 我还没有好好地看时迁生活的世界,还没有跟他去过学校学习,一起经历毕业,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有好多问题想要去问…… 甚至还没有让他知晓我对他的喜欢…… 都来不及了吗? 我捏着心口,抬头看着柒羽和陆夜,明明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如果我将心脏给你们一人一半,你们能代替我去跟时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