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心态也就愈发地放得更低了些,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听戴先生说佛道相争的渊源。
戴先生坐在正中间滔滔不绝,余庆侧耳细听了半天,初时还觉得简单易懂,但随后便越听越难懂,渐渐地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
戴先生讲课,的确是不拘泥于一处,在常规之外,更擅长于旁征博引,融汇多家之所长。
譬如今日讲佛道之争,题目虽然只提及了佛道两家,但佛道之争本身其实并不能脱离其时代背景。
尤其是历次的佛道之争分别又发生在天下大治、乱世偏安、割裂九州等截然不同的时代情景之下,其时朝堂如何、是偏儒偏法、是虚君实君,其中穿插的兵家争斗、外交纵横、施政之道、人文地理,即便是泛泛谈过,记下来也已经是鸿篇巨著了。
而这些,不过是戴先生平生所学的冰山一角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百家学子即便是不喜佛道学说的,也大多选择了跟随旁听,以求以旁道证己道。
但对余庆来说,越到后面,他越是听得云里雾里,等到戴先生真正说到精深处时,他甚至连一知半解的程度都做不到。
佛道相争,毕竟是针对对方道义之中的根本之处着手,是不亚于生死较量的道统之争,因此彼此都恨不能将对方连根刨起置之死地。论证双方非得都是同时精通佛道两家的高手,不然何以能知己知彼直抵对方要害?
佛道相争的本质其实是一群兼修佛道的高手之间的巅峰较量,于道义的切磋势必锱铢必较,其中的过程大概,对修行佛道的学子有着不可估量的高深意义。
余庆今天是仓促听讲因此才听得似懂非懂,但其他学子却明显是有备而来,故而听得是如痴如醉,头顶漂浮的种种异象更是随着悟道学法而交相闪烁,场面上看上去热闹非凡。
众人纷纷因为讲学而受用不尽。
王显年纪虽小却学的杂,虽然未必精深,但毕竟天资聪颖,因此也算听得津津有味
余庆虽然半懂不懂,但不懂得地方也都勉强囫囵记下,以便日后琢磨求证
只有小胖子一脸茫然,既听不懂戴先生的讲课,也没天眼通能看到热闹景象,只看到众人全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眼勾勾地直盯着当中的戴先生直放光,心里大为不解:
“当中坐着的明明是个中年男人啊,又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花魁,这一群大男人围坐着,怎么都是这么个痴迷表情……”
小胖子百无聊赖,坐的久了腿又有些麻,看众人注意力不在他这边,眼珠子一转,竟然偷偷脱下了鞋子打算挠一挠。
这一脱鞋,可不得了。
事实证明,即便是戴先生讲学再动人,诸生听讲再投入,圣人之法再诱人,也难敌近在咫尺的臭脚丫子酸臭味。
霎时间,一股奇特的意味弥漫开,众人犹如大梦初醒,一时间几十个脑袋齐刷刷地转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发出罪魁祸首小胖子,恨不得当场把他的腿打断。
小胖子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赔笑着穿回鞋子: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不也是听讲太投入,情不自禁就解放了天性……我这就把解放的脚再包回去,打扰打扰……”
在坐的都是读书人,也不好计较太多真的动手动脚,只是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脱离了挥之不去的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