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蹲到小江江的小乌鸦,将满腔郁闷转到试卷上。
首场的语文打她个七荤八素,她恨恨地戳着签字笔,张牙舞爪地拼凑完八百字作文。又带着铅球一样沉重的愤恨,以开场十分钟的记录写完了物理试卷,十五分钟搞定数学试卷。
草稿纸用一大堆。
监考老师坚定认为会来事的巫小芽一定对草稿纸别有用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在她旁边死死盯着。
然后,他成了专为巫小芽发放草稿纸的工具人。
监考老师:……我心里苦。
小乌鸦为自己的五张草稿写上名字,盖好笔帽,扑在桌面等着时间流到最后半个小时提前交卷。
搞不清状况的监考老师一步不敢挪动,他深深怀疑这是幌子——他一挪开,巫小芽立刻抄答案。
最后一科英语落幕,小乌鸦像只放出金丝笼的乌鸦,欢天喜地地跑去江合的考场。
她远远地往考场里晃一眼,小江江的位置空了。
她在五楼考试,江合在一楼考试。
终究是慢了,没有追上。
考试结束可以直接回家,这是学校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小乌鸦加快出学校的步伐,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应该可以追上小江江——她有三天没有看见小江江了!
小乌鸦奔跑起来。
空空的书包仿佛是她的翅膀,随着她的奔跑,在后背晃来晃去。
她看见了江合的背影。
他刚走过学校对面的公交车站台,穿进了藏在梧桐树里一条小巷子。
小乌鸦踩着最后七秒的绿灯横冲过去,一头扎进巷子。
巷子破旧又狭窄,斑驳的灰色泥墙上被白的黑的红的各种五彩斑斓的颜色涂抹出五花八门的涂鸦。
一看就不是个好地方。
小江江来这里干什么?
一想起电视里一般来这种地方的都极有可能是来做坏事 的,或者被做坏事。
小乌鸦顿时急了,万一小江江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不管是在电视里还是在小说里,学校霸凌只有迟到,从不会缺席。
哑哑哑!
小乌鸦随着狭窄的巷子转弯过快,一胳膊肘擦在粗糙的水泥墙,沙破了一块皮,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血的味道沁了出来。
小乌鸦气红了眼。
不是因为被水泥磨破皮肤,而是因为前面,不远处的前面,一群染着黄的绿的红的蓝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的不良少年勾肩搭背地向江合嘻嘻哈哈走过去。
狭窄的巷子被他们三个人横着霸占完,小江江被迫停下来紧贴着墙根站。他们向江合围上去,还嬉皮笑脸地说话,用那种非常不正经的眼神看他。
看吧,她想的最坏的那种——霸凌来了!向她家小江江来了!
小乌鸦卯足了劲,双脚奋力一蹬,扇着双手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她腾空而起,一头扎进那勾肩搭背的人堆里,抱着他们的脑袋,一口接一口地咬他们,用自己的长喙使劲啄,拼命啄,狠劲啄,加油啄!
啄啄啄啄!啄死他们这群大坏蛋,欺负她的小恩人!啄死他们!
“哑哑哑!哼哼哑哑哑哑哑哑!”啄啄啄啄啄啄啄!
愤怒的小乌鸦满眼满脑子满世界都是啄死他们,啄死这三个臭狗屎,所有的气愤——对他们欺负小江江,对语文试卷的八百字,全部全部啄在他们身上。
以至于,她没有看见墙根处目瞪口呆的江合。
江合只愣怔瞬间,猛地从失而复得的情绪里回神,快速又温和地叫:“鸦鸦。”
他的小乌鸦还在啄,把耳朵和眼睛都闭起来地啄,啄得那三个小青年“嗷嗷哇哇啊啊妈妈”的大叫,抱着头蹲在墙根,拼命地往水泥墙上靠,似乎想把自己塞进去就地消失一般。
水泥墙面都被他们摩擦出洋洋洒洒的沙尘。
江合一下子笑了:“鸦鸦,回来。”
愤怒的小乌鸦猛然顿住,她听见小江江叫她“鸦鸦”了。
哑哑哼!几天了,他终于叫她鸦鸦了!
满腔气愤一下子泄了气,她兴高采烈地笑起来,刚想跑过去,两只小爪子踩了个空,刷啦一下往下面掉。
小乌鸦习惯性地扑腾翅膀。
哗哗哗——
翅膀扇动的声音让她僵住了——
她变成了乌鸦!
小乌鸦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江合大步走过来将她接住,圈在怀里。
熟悉的清冷香味蔓延进鼻端,小乌鸦舒服地深吸两口,又用小脑瓜蹭蹭小江江坚硬的胸膛。
真舒服。
她舒舒服服地“哑”了一声。
变成小乌鸦呆在小江江身上,真是人间美事。
她舒服地眯起眼享受。
江合低头看着她眷念的小模样,笑出声:“这几天去哪了,也不回家。”
舒服的小乌鸦猛地回神,她“哑哑哼”了几声,说不出话。
果然,小江江只喜欢小乌鸦,不喜欢身为巫小芽的她。
她气闷地偏开头。
江合轻轻地顺她乌黑的羽毛。
“哥!大哥!”墙角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嚎,染着黄绿头发的青少年呜呜呜哭起来,“大哥!我们就是路过,犯得着让乌鸦啄我们吗!我们……这是大哥地盘是不,我们以后不走了行不,放过我们别啄我们了行不!”
他高高弯曲着双手,使劲遮住自己的脸,用力的姿势似乎想把自己整颗头都藏进手臂里。
小乌鸦被他这一叫叫懵了,路过?
路过?!
不,她看见他们勾肩搭背向小江江围过去,小江江还被他们吓得停在墙边不敢走!
“哑哑哑!”她张嘴,想为自己辩白,结果吐出一串乌鸦语言。
那三个人以为它又要啄他们,举起的双臂都抖了起来,痛哭流涕地叫:“大哥饶命啊!”
江合轻咳一声以掩饰这份尴尬,他摸出包里为数不多的钱,递给被啄得红肿的三个小青年,说:“不好意思,鸦鸦有点凶,这是医药费,不够就打电话给我。”他在纸上写下电话号码递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