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赵开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他脑海里首先想起的,便是这句莎士比亚名言。
当然,这也是他对这副躯体的残存意识一个郑重承诺。经过一夜的纠缠交融后,年方十七的少年郎赵开献出了所有的记忆,也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报仇怨念,便烟消云散了。
“难怪史书上没有赵贵后人的记载,如果不是我意外重生,确实昨夜就绝后了。穿越非得同名同姓这么奇葩么?可是大兄弟,你再怕死,也不能入赘为婿啊,这叫我如何翻盘?”新生的赵开懒洋洋地躺在干草堆上,脑子里胡思乱想。
不管情势多么恶劣,能够重活一次,赵开还是很开心的。“只是还没能让爸妈享福,真是遗憾。你们等我混发达了,找几件好东西散落埋到老家附近去,写明‘赵国庆夫妇收’,随便挖到一件,就够你们养老了,哈!”
些许的兴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落寞,隔世为人了!
柴房外响起了各种走动的嘈杂声,家仆门又开始重复而忙碌的一天。
柴门重重地推开,昨夜扶了一把赵开的厨头领着几个厨工进来,像是没看到赵开一般,嘴里嚷着:“你们几个,抓紧生火熬粥,崔小娘子吩咐了,今日公主怕是起的早,要去给丞相大人请安呢!”
几个厨工匆匆瞥了一眼身穿大红新郎服的驸马爷,赶紧低下头,自顾抱着一捆捆柴火,退了出去。家奴们贱如蝼蚁,万万不敢议论主子的私事,否则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赵开已经坐了起来,倒是毫不在意,笑着跟厨头打招呼:“老兄,多谢你给我包扎伤处。能不能麻烦你,再给我找一套干净衣服,让我梳洗一下?”
厨头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不安:“驸马言重了,小奴哪里当得起和你称兄道弟?我这就叫人打水,我们这里都是奴仆的粗衣,怕是不合你穿哩!”
赵开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筋骨,觉得有些头晕外,倒无其他不适,只是肚子饿得厉害。昨夜应该被灌了不少酒,不然也不会至今都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敲了自己一闷棍,给拖到这臭水沟里自生自灭。闻言笑道:“哈,客气啥?我这样的赘婿,比家仆的身份也高不了多少。穿上绫罗绸缎,难道就高人一等?还是干净清爽才叫体面,老兄跟我的身量差不多,就借你一套可好?”
厨头脸上轻松起来,听见赵开自嘲,反而觉得亲近了些,眼中甚至有了一丝敬佩之色:“驸马雅量,不嫌弃我等奴仆粗鄙,你稍候,小奴这就给你拿去。”说完,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厨头领着人端着盆清水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小包裹,笑道:“驸马好运道,小奴刚好碰到门房拿着你进府时穿的旧衣,便给你拿回来了。”
赵开嘴角一扯,心道恐怕是拿去丢了才对,也不说破,笑道:“摔了一跤,倒把晦气摔没了。老兄有心了,赵某很是感激。”
边说边脱下大红喜服,只剩一条没被污秽的及膝月白袴衩,十分宽大,类似于后世的睡裤,上身的腱子肉和六块腹肌让他很是满意。赵开低头看向水盆,一张略带稚气的清秀脸庞随着水波晃动,郎眉星目,可比他前世长得好看多了,不比电视上的当红小生差多少。只是一条泛黄的白布包裹着脑袋,脸色煞白,略显病态。
赵开极为满意,拿起盆里的布巾擦洗掉水垢和血迹,直到闻不到腥臭味,才停下来。他点点头,接过厨头递过来的包裹,里面是一件青色儒衫和黑色方巾,穿戴上之后,把裹布解掉,摸了摸伤处,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痂,小心收拢粘连在一起的头发,稍微清洗一下,用方巾扎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样貌。
这一套动作做起来,赵开熟练无比,身体的记忆比脑子还好用。再往浑浊的水里看看,眉宇间常年积累的愁苦已渐渐化开,目光灵动,可以用丰神如玉来形容。
“驸马,真是如玉般的人物哩,不愧是读书人!”厨头不失时机地夸了一句,他早把厨工撵走,只一人在旁等候。
“老兄,你帮了赵某,我却不好多问你姓名,免得你因此得罪了府上的管事,怕是没你的好果子吃。日后我若境况好些了,必有回报。”赵开的记忆里,他常年都在倾轧中担惊受怕,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情。他在公主府里,始终是个外人,不想连累好心的家仆。
厨头憨笑着:“驸马可不要这样讲,公主待下人们甚好,平日里赏赐也是不少的。小奴斗胆劝一句,你多忍耐些,日子总比小人们好得多。”
他这样讲,确实自秦汉以来,赘婿向来轻贱,汉代甚至要被发配充军,南北朝虽然废除了,但依然被极度轻视。但驸马做赘婿,赵开却是独一份,情势十分复杂。厨头这话就有些交心了,却也犯忌。赵开笑了笑:“我会牢记老兄的良言。我昨日才进的公主府,不识得路,能不能劳烦你给我带带路,我该去给公主请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