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晚上九、十点钟,作为国际大都市的百越市极具其特色,不夜的地方灯火通明,非闹市的居民区已经要陆续灭灯好眠了。 上班第二周就要加班出现场的楚天清快步爬上已经一片安静的18号楼2楼,对守在门口的警员笑笑,获得鞋套一双。 本来因为刘头说好的放养,天清这周的规划是在警局多混两天,然后选个案子去跑跑,最后写个文章练练手,反正主要是试手之作。 结果在这天中午,在警局看档案,还没吃午饭的天清就接到了刘头的电话,一连串的地址一报,就让天清自己去跑这个最新的案件了。 上班一周多主要是在警局文职人员和档案册前刷存在感的“菜鸟”记者楚天清唯一获得的好处就是比较灵通的消息,还有现在这样默默的,非公开的,乘着夜色的,进入现场的机会。 不过这些也都是看刘头的面子,不然别说一周多了,一个多月也没有这个待遇。 终于能进现场长见识的天清乖乖拿着鞋套,带着点胆怯的小心翼翼,终于迈步走到门口。 套上鞋套,刚进门,天清先看到的是这套房子的餐厅。 身后的警员已经回身在门口站好了,显然没有盯着天清的意思。 而天清就站在门口,往眼前的餐厅和隔着置物架的客厅打量,这是一个装修精致的房子,现在看起来有些空旷,想来有许多东西已经作为证物搬走了。 真的要开始犯罪现场初体验了,天清还是有一点激动的,就像看到恐怖片的惊悚片段前,期待又害怕的感觉…… 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走在空旷安静的房子,天清的脚步几不可闻,她慢慢往客厅走,走过客厅是案发现场的房间。 在这个安静的时刻,天清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从应该是案发现场的房间传来…… 天清在听到那不甚清楚的声音的一刹那,一下子僵住了身子,回头去看门口的警员,他也闻声转过头,探头和天清对视。 天清询问的看向这位警员,内心刷屏,小哥,不带这样把她推进火坑的,有人怎么不说啊! 那警员小哥居然还给了天清一个笑容,做着口形告诉她:是肖哥,好说话! 好说话你做口形啊?好说话你不出声啊! 天清觉得自己前面冷汗都下来了,第一次进谋杀现场本来就紧绷的情绪因为那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不轻。 深呼吸数次,天清才把自己的心跳稳定到比平常略快的水平,不是不想心平气和,实在现实条件不允许,不过也总比刚才要爆血管好得多了。 同时让本来觉得自己胆子不小的天清深觉刑侦版块这条岔路不好走,这才几天,她的心跳已经第二次脱轨了。 小心的避开零星的血迹往出声的地方走了几步,案发的主卧没有关门,主卧里的血泊就这样闯入眼帘。 天清的心跳再次失序,她没有拎包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扶住脖子。 好在此时尸体早已搬走,唯一的问题是那随视觉冲击而来的浓重血腥味让天清一阵恍惚。 电视电影的演绎是一回事,现场的照片是一回事,现在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经过一周案件照片洗礼的天清还是受到了冲击,那一片血泊因为还没有远去的记忆让她觉得双手冰凉。 讲道理,这里的血腥味在开门换气了一个下午,半个晚上以后,在天清的位置已经几不可闻了,不然守门的小哥也不会不给口罩。 但天清一看到那片深红,血腥味就从可以忍受变成厚重熏人,压在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又走了几步,天清愁眉站在案发的主卧门口,血泊被清晰的看在眼里。 声音来处有个男人站在血泊边打电话…… 她的记忆不可控制的回到十年后的那晚,躺在血泊里的自己在意识消失之前也曾看到有一个陌生人,他也是这样站在血泊的旁边打电话…… 那个十年后出现在她眼前的陌生男子和现在站在渐渐干涸变色的血泊边的人如此相像,相像得让人害怕。 还有那一样皱眉抿唇的表情,哪怕只看到侧脸,天清只觉得温暖从自己身上流逝,微凉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让她觉得寒气逼人。 天清愣愣的看着血泊那边,右手已经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脖子,好像那里有一个伤口,她正努力的堵住它。 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显然是受到了现场血泊的冲击。 似乎是察觉到天清的视线,像从天清记忆中挖出来的陌生男子转头,天清终于看清了他的正脸,他看到天清后表情不再是刚才的严峻,那疑惑探究的眼神,天清恍惚间觉得这个人和记忆中的人重合了。 虽然眼前的人更年轻张扬一点,但好像就是同一个人。 出于直觉或者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记忆,天清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在那夜最后看到的人。 没有想到她成为刑侦版块记者后追的第一个案子就会遇到意外的“熟人”。 这个“熟人”很快挂了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有其他人来了,收敛干净脸上的严峻后,他对着天清露出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 天清几乎是本能的放下刚才还掐着脖子的手,有些勉强的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被掐得泛红的脖子还是留下来前面慌张的痕迹。 不同于对方无害的笑容,他似乎在这一会儿的打量间就准确的知道了天清的身份。 “是记者来了呢……” 这句话应该不是和天清说的,因为他看向房间的另一边,似乎在告诉谁这个消息。 前面对方看自己手上包的那几眼,还有这句轻描淡写的感概,把天清的灵魂从十年后勾回,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打量着这个一语道破自己身份的人,天清有些不解的看看自己,然后干脆也学着他的语气点破他的身份。 “侦探不也来了吗……” 至此,两个都不应该出现在犯罪现场的人谁也别说谁。 闻声走来,刚走到近处皱眉看着天清的肖副队眉头皱得更紧,他本来要劝阻的话语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口。 咳了咳才重新组织出语言的肖副队和天清这个妹子说话还是很温和的,而且他明显知道天清是谁。 “其实楚记者不用亲自来现场的,这血淋淋的,等案子结了,需要贵社配合发新闻的话,该给的资料我们都会提供的。” 肖副队,全名肖洒,别看名字有点自由,实际是一位三十岁中段的稳重青年,带领刑侦队的一队,是刑警队的两个副队长之一。 风传他为人温和练达,这不是,和天清这个菜鸟说话也是温和有礼,虽然皱着眉,但态度并不迫人。 “肖副队叫我小楚就好,是我打扰了,这次也是刘头为了让我多看看适应一下罢了,给你添麻烦了还请见谅。至于什么东西该写,什么不能写……肖副队不放心我还不放心带我的刘头吗?” 天清也笑着认错,能在这血腥的环境下自如的寒暄,顺便安抚案件负责人的担忧,还是多亏了她多年养成的社交本能,不然恐怕撑不住。 血腥味不断的往鼻腔里涌,天清再次觉得头晕目眩,虽然还是站得稳稳的,但是脸上的血色到底是褪了干净。 然而在外人看来,天清的表现已经是出人意料的好了。 只见这年轻姑娘谈笑间站得直直的,细胳臂细腿的踩着透过鞋套依然可以看出的鞋跟不低的小皮鞋,依然很稳当的样子。 至少肖副队就觉得这姑娘胆量不错,虽然还是觉得她过来不妥,打量了天清两眼后到底抿唇没再说什么。 “也许你还是出去的好,一般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现场都受不了的。” 不知道这位侦探出于什么心态提醒天清,但显然,他眼尖看出了天清的外强中干,一如一眼看穿她的职业。 随着这句带着点关心的断言,天清看到这人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子上,知道自己前面的动作留下了痕迹,这么一紧张一思考,倒让天清这一阵因血气带来的晕眩消散了不少。 她本来也不是多柔弱的女子,现场早已拍照、取证、尸体和一些证物都已经被带走,这些动作让现场看起来有些空旷,也让它的恐怖程度递减。 本来也不是仅仅因为现场被吓到的天清在恢复以后对这个开口劝她的侦探感觉有些复杂。 天清觉得这个侦探明显很聪明,似乎一眼就看出她的职业,还很受警方重视,不然不会容他看现场。 这样的一个侦探在十年后,在她失去意识前出现是否有什么原由,她的意外,他的出现,是碰巧还是一切皆有缘由…… 压下这些就要喷发而出的无解疑问,天清勉强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挂出了笑容。 “不用,我前面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谢谢你的关心。” “其实廉奥说得对,你来也来过了,就不用久留了吧。” 肖副队本来已经放过天清的不合规进入了,正皱眉想着案子,被好友一提醒,也醒转过来,继续劝天清。 肖副队看起来是真心担心天清受不了,虽然他可能没看出来天清哪里不妥,但显然,他很相信好友的观察,所以他立刻接了话。 闻言天清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叫廉奥,所以她依稀听到的“廉侦探”不是幻听,他就是那个男人。 同时,天清也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为这位警官明显对侦探的信任,以及对自己的不信任。 不过知道眼前两人的劝说其实都出自真心,天清依然笑着,只是也没有挪自己的脚的意思。 其实几乎被清空的现场可看的不多,主要是那个血泊,这会儿天清站得近,也看得差不多了,本来是打算离开的,但被这两人这么一劝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虽然她以前没接触过刑侦,开始接触至今未满两周,然而,她民生记者十年不是说笑的,女汉子起来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现在居然被屡次小瞧了,蠢蠢欲动的自尊心想要证明一下自己。 “嗯,我这个外行也就是长长见识的。看来这位就是廉奥侦探了,侦探才是帮得上忙的人是吧?” 说着,天清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看向廉奥,好像在确定他的容貌,好像只是随便的看了一眼。 “刚才就想问了,难道这位记者小姐认识我?” 廉奥的笑容浅了一些,其实他看天清看他的眼神就想问她是不是认识自己,无奈太像搭讪,于是放弃了。 现在那种对方认识自己的感觉又来了,廉奥微微扬眉,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天清的反应,依然温和,只是说话间有些探究。 注意力一直没在两人身上的肖副队终于回神,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晃动,好像终于知道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得不说,廉侦探刚才的问题依然很像搭讪,尤其天清就这样亭亭的站着,谁瞧着都是赏心悦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