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武常胜早早的就来了,他的课基本都在下午,时间很宽裕,他来的时候先到住院处把费用补上,昨天他们来的仓促,钱带的不够,正好他从小的邻居在这里实习,于是,就让那个邻居担保先给菅素落做了手术。 武常胜交了费后就去外科找路振西,他进门的时候,路振西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看到他进来,扬了下下巴让他坐,“常胜,这么早!” 路振西穿着白大褂有模有样的坐着,与以前落拓不羁的淘气王相差万里,他从口袋里掏出大前门,抽出一枝递给武常胜,又划了一根火柴,给武常胜点燃,趁着那火苗自己也点了一枝,两人同时冒着烟。 “昨天谢谢啊。” 平时俩人鲜少来往,武常胜义气在胡同里有一帮狐朋狗友,路振西寡言少语,从不扎堆,可偏偏胡同里同庚仿岁的女孩子都喜欢找路振西玩,这令那些跟着武常胜混的小弟们十分忌恨。 一次,放学,一个小弟围住了路振西,存心想给他点颜色,让他离那些女孩子远一些,起初路振西对围上来的小弟并没理会,径直绕道而行,可那小弟以为路振西怕了,就来了劲,越发的嚣张,飞身挥拳冲向路振西的后脑勺,路振西似乎长了后眼,闪身一躲,那小子摔了个狗吃屎! 引来路人的哄笑声一片,那小子越发的恼羞成恼,把手里的书包一摔,抡起拳头就直击路振西的面门,周围的女同学惊呼,“路振西,快点跑!” 路振西没有跑,他镇定的偏头躲过,那小子岂肯罢休,又一拳头抡来,这回路振西没有再躲,闪电般的就擒住那只拳头,把那只拳头反剪到背后,那小子疼的“嗷嗷”直叫! 周围的学生没想到路振西能逆袭成功,掌声口哨声一片,尤其是女孩子们,更是两眼放光! 路振西很快放开了那小子,一句话也没说,甩开大步走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瞬间,令周围的人大跌眼镜。 第二天,那个受了气的小子就搬来武常胜这个救兵,武常胜根本没把比他个子矮比他瘦小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他要给他的弟兄出气。 他和一群小弟们等在剪子胡同口,远远的就瞧着路振西背着书包埋头走着,路振西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全然没有理会武常胜,武常胜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的战火立马点燃。 他逆向站着,等着路振西一步步缩短距离,很快俩人就要擦肩而过,路振西无意抬头发现夕阳下的武常胜还有一群小子,昨天向他挑战的小子嘴里不停的嘟哝着。 他心里明白遇上了什么,他不想多事,他瞧也没瞧武常胜准备快速离去,武常胜哪里能容下他离开,上手就是一拳,这回路振西没有躲过,脸上黑了一片,小弟们顿时欢呼。 武常胜心想我还以为他有几把刷子呢,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啊,狗球小弟,屁也当回事。 “谁家的孩子?不回家!在这里打架!” 过来两个中年男人看到他们围着路振西,不满的呵斥,武常胜也觉得报了一箭之仇,没意义了,就挥手大家散了。 过了一段时间,武常胜渐渐的把这件事忘了。 有一天天擦黑,他野跑了一天准备回家,快到胡同口的时候,隐约在柳树下有个人影,他全然没当回事,当他走柳树的时候,忽然窜出一个人,他还没看清是谁,就被那小子飞腿踢到自己的命根子上,疼的他双手去捂命根子,紧接着是雨点般的拳打脚踢,直打的他鼻青脸肿才放开他。 月色下,路振西双手掐腰,冷笑着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武常胜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才上学,他不好意思说挨了打,尤其是挨了路振西的打。 从此后,他一改往日的嚣张再也不打架斗殴,也深深的体味到“不叫的狗才咬人”的深刻道理。 路振西不光会打架还会学习,是剪子胡同最有出息的孩子,眼看着就要当外科大夫了,武常胜跟他比起来,觉得自己弱爆了。 昨天也是情急之下,硬着头皮找了路振西。 武常胜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买盒大前门,本来该自己给路振西烟抽结果成了人家敬他。 “你把我当外人啦,谢啥呀。”路振西轻轻的弹了弹烟灰,其实他并不怎么抽烟,纯粹是待客之道,陪着而已。 路振西的态度诚恳,武常胜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小的时候不懂事……” “你还记的呢!我早忘了。”路振西截断他的话。 “你当然忘了我怎么能忘了,你小子差点让我武家绝后啊。”武常胜开起玩笑。 “有些对不住了,那时候小,冲动。”路振西不苟言笑,认真的解释,“今天来看学生?” 虽然多年未见,毕竟是老邻居,彼此之间回家从大人那里也略知一二对方的事,武常胜没有隐瞒路振西的想法,“嗯,昨天的伤的那个,菅素落。” 路振西从他的表情上猜出几分,武常胜和菅素落不单单是师生关系这么简单,但他生性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也就不再问什么。 “振西,希望你能多关照一下。”武常胜觉得俩人毕竟是邻居关系,怎么也比外人强。 “没问题。”路振西又抽出一支烟递给武常胜,却把自己手里的那只没抽完的烟掐灭,摁在烟灰缸里。 路振西身边的女孩子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武常胜想不通,路振西个子不高,长的也不能算好看,不知怎么那些女孩子像是蜜蜂采蜜死的粘着他。 “嗯,我挺喜欢她的。”武常胜憋在心里很难受,他早就想找个人倾述,他想从路振西这里讨教一些经验,“可是我这方面没经验,你觉得怎么做才能让女孩子喜欢上呢。” 路振西十分介意别人说他讨女孩子喜欢,他性格内敛,从不八卦别人,也不愿意听别人的八卦,他喜欢静静的做自己的事,“女人心海底针,真的很难说。” 武常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邻居总说进出他家的女孩子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还以为他很懂女人,结果弄错了,他笑笑,“我还以为你是情场高手呢。” 路振西对他的话很介意,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很多事不像别人传言的那样,人言可畏。” 武常胜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觉得他与路振西根本不是一类人,交流起来真特么有障碍,他后悔把心里话和盘托出,也后悔委托路振西照顾菅素落,路振西看似客气其实一点也不实在,还和小时候一样距人千里之外。 “那你忙,我去看看菅素落。”他起身离开。 “一起去吧。”路振西客气的跟着站起。 病房里多了两个病人,一个五岁男孩,踢足球拉伤了肌腱,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台阶不小心摔倒。 武常胜与路振西进来的时候,菅素落与五岁小男孩的妈妈正聊的热火朝天,俩人时不时的发出大笑。 菅素落仍四脚朝天躺卧,见武常胜走近,笑着说,“武老师,昨天花了多少钱?我完了给您。” “不急。”武常胜指了下身后的路振西,“菅素落,这位是路大夫。” 路振西摆手,“我是医科大的学生,在这里实习,是常胜的发小。” 菅素落颔首,路振西给她的印象很不好,他的眼神阴骘清冷,语气疏离寡淡,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路振西仔细观察了菅素落的左腿,接着问,“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菅素落摇头,不知怎么,她就是不想跟他说话,觉得这人带着一股冷气,他的眼神有种洞穿别人骨髓的不适感,令她难以喘息。 路振西虽轻轻的扫过菅素落,他的心里可不像脸上那样不经意,菅素落给他的感觉是惊艳,大美无色!淡然平静的像一株白色的鸢尾花,天然卓成,无嗔无喜对他淡然的态度令他委实吃惊! 这样的女子根本不会看上武常胜,他暗忖,武常胜有苦头吃了,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无异于饮鸩止渴,注定要受伤。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护士,我在102室,也可以找我。” 菅素落依然是礼貌的颔首,没有说话。 他敢断言,菅素落根本不会去找他,她和那些粘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第一次有女孩子对他如此冷落,他有种失落感。 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接着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武常胜看着病房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一时也不能跟菅素落说什么,只得打了两暖瓶开水,又问菅素落需要做什么,菅素落问,“武老师,到底花了多少医药费?” 男孩子的妈妈一直盯着武常胜,弄得他极度自在,只好说,“回头我把票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