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缓缓降落,银灰跑道延伸到浓浓的墨绿之中。 田杉看腕表,航班延迟了一个多小时,行人匆忙地与她擦肩而过,播报员甜美的声音提示着各航班的情况。 终于,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高大俊朗地从通道走出来,白衣黑裤,干净清爽。 气场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它是一个人身上无形的符号,气场强大的人,不用开口,只需静静地站着,便能使每个人看到他。 那双略带冷意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前方,他一手插兜,一手推着行李,黑色鸭舌帽下,表情淡淡地。 田杉看他向这边的出口走来,便朝他挥动手臂,“学长,这边!”虽然毕业好多年了,可称呼他时,她还是习惯性地叫他学长。 齐远走过来,她看他面露诧异,连忙解释道:“陈霖皓说你今天回国,我们原打算一起过来的,他临时有些事,所以……”她话没说完,咧嘴给他一个笑。 齐远和她并肩走,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谁来都一样。 两人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田杉问他:“工作进展的还顺利吧?” “嗯。”他点头,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进去,“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不用你再专门跑一趟。” “那怎么行?!”她埋怨起来,“学长出差的事,我还是从陈霖皓嘴里听说的,太不够意思了。” 齐远听后只是笑笑,没说话。 接着,他发动引擎,车子缓慢驶出停车场,还没上机场高速,又遇上了堵车。 田杉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出两瓶水,“给。” 他接过一瓶,喝了几口,重新拧回盖子后,顺手摇下了车窗。 航站楼耸立在远处,一架白色的客机从天空徐徐降落,刚着地的后轮与地面摩擦,升起一股白烟。 正在起飞的流线型机身,映射出机械独有的冷冽感,齐远手敲着方向盘,若有所思。 两天前,他还身在非洲大陆,作为国家建筑研究设计院派出的援外工程设计师,他在东非待了四个月。 去时恰值雨季,有时候,艳阳高照的晴天突然变脸,暴雨下得又急又猛,昼夜温差巨大,衣食住行各方面都面临了不小的挑战。 好在整个团队最终克服了种种困难,经过就地走访考察,取得了不少有价值的资料。 这次回国,他要和设计院里的同事们拿出切实可行的设计方案,然后设计图稿,洽谈一年之久的援外合作项目将正式展开。 堵车持续了十来分钟,又缓缓继续前行,“今晚,大家准备给你接风,老地点,老时间,你可别迟到了。”田杉说。 齐远笑:“嗯。” —— 暗淡的光晕洒在壁纸上,为整个包厢平添了许多暧昧的味道,音乐和酒精麻醉着人的神经。 “你觉得怎么样?”陈霖皓轻巧地把玩酒杯,迷离双眼问身旁的人。 “什么?”回答的人倚靠沙发闭目养神,荧光灯映在他脸上的璀璨若即若离,往日硬朗的线条掩盖在光圈里,显得格外柔和。 “装是吧?”陈霖皓把玩杯子的动作慢下来,“向右看,她坐在你右手边第二个位置。” 齐远没有动,只是牵了牵嘴角,没有声音的勾勒出一抹笑。 陈霖皓把杯子搁在桌上,时下正流行的“奶奶灰”发色配他一脸玩世不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绝了! 每逢聚会,陈霖皓的脑袋都会给人带来新鲜感。 有人问:“这是板栗色吗?” 陈霖皓:“准确地说,这叫浅板栗。” 另一个资深建筑男接过话:“板栗不是用来吃的么?” …… “看,小金毛!” “没品,这叫深金亚麻色。” …… “大家都别说话啊,这颜色,我认识,这叫深酒红色!” “错,我这叫淡红褐色。” “我设计的剖面图里的砖就是这个颜色。” …… 当初各个怀揣建筑梦走向社会,其中一小部分,天生奇才又出国镀金的,比如齐远,进建筑科学研究院这种国家航母级设计院。 有一个财力雄厚的爹,比如陈霖皓,从业的自由度就高了许多。毕业后,他一直想自己创立一个建筑设计所,只可惜,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亲爹做的一点儿都不亲,一分钱也不肯为他投资。 另一部分,进入各种名不见经传的中小型设计公司,还有一部分进了外企或者苦熬几年当了甲方。 大家各自在建筑之路上跌跌撞撞,只为心中那份对建筑梦的执着。 陈霖皓对着齐远:“你倒是看一眼,再下定论,说不定就心动了呢……” 齐远避开他的话而言他:“皓子你点的歌到了。” 陈霖皓:……你这张脸不去拈花惹草真是可惜了,“你不是说你喜欢爱脸红的女孩儿吗?” 齐远蹙起眉毛,“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陈霖皓立即有一种被冤枉的感觉,与齐远认识这么久,他的感情总是迷一样的存在,他越是在感情上干净磊落的像白纸,陈霖皓就越好奇。 回想上学那会儿,想往齐远怀里扑的小姑娘真多啊,一个个“飞蛾扑火、前仆后继、数不胜数、眼花缭乱、沉鱼落雁、暗送秋波……”作为资深的理工男,陈霖皓在大学里突然学到了许多成语,他有点遗憾没有早点认识齐远。 整整四年,面对身边的纷杂诱惑,齐远愣是心无旁鹜地在学习中安然度过了。 这得需要多大的定力! “上次,就是这个位置,你亲口说的。”陈霖皓说得信誓旦旦。 齐远想了会儿,“我忘了。” 陈霖皓想起那天,大家聚在一起,自己也是要为他介绍朋友,他到底也没看人家女孩儿一眼,“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齐远难得地开口:“爱脸红的女人。” 陈霖皓思考这个答案良久,大概就是清纯的类型吧……“你真不考虑考虑?” “我心领了。”齐远一面说,一面起身走出包厢。 关上门后的嘈杂,外面寂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喝了酒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身站在走廊尽头,脚下是流光溢彩的不夜城。 抬眼望夜空,泼墨般的凝重肃穆,其间夹杂着几颗寂寥的辰星。 这里的天空与记忆里的天空相差太多。 一支烟还没抽完,电话响起,齐远掏出一看,已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助理打来的。 通话结束后,他单手掐灭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篓,折身回包厢,“我先走了,回设计院加个班。” 正待转身走开,陈霖皓第一个炸毛了,“喂!今天你是主角啊,你走了,我们这是给谁接风呢?” “大家尽兴,我请客。”齐远没给他继续开口抱怨的机会,果断的关了门。 陈霖皓摇头,“出差半年,回来就要加班,这设计院比资本家还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