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晓楠平静地在厨房里做饭炒菜，对于他而言，最难的一关已经闯过去了。剩下的问题，是该如何面对那个女儿，如何弥补这些年所欠缺的父爱。

其梦走进厨房，靠近柳晓楠说：“爸爸，你歇着，我来做饭吧。”

柳晓楠微笑着说：“这是你妈妈对我的惩罚，我心甘情愿地接受。我已经沾手了，也是好久没给你们做饭，你不要插手。”

其梦好奇地问：“爸，我那个妹妹一定很漂亮吧？我记得，伍艳丽阿姨就很漂亮。”

柳晓楠说：“我是去年在你小云姑姑女儿的婚礼上，才见到你妹妹的照片，的确很漂亮，像她的妈妈。”

其梦抱着柳晓楠的一只胳膊说：“爸，我和哥哥都长大了，以后不要为我们操心了。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那个妹妹身上。”

柳晓楠说：“谢谢你能够理解爸爸。你们都是爸爸的好孩子，爸爸不会分出彼此厚薄来的。”

正说着，孟想想走进厨房，她说：“父女俩躲在厨房里，说上悄悄话了。”

其梦笑道：“妈妈嫉妒上了，我是来帮着爸爸做饭的。”

孟想想说：“你妈妈什么时候有过嫉妒之心？你出去吧，我来帮你爸爸做饭。”

其梦识趣地走出厨房。孟想想解下柳晓楠腰间的围裙，自己围上说：“还是我来做吧，好像我真要惩罚你似的，我怎么能、怎么敢惩罚我的大师兄。给伍艳丽打过电话了？”

柳晓楠说：“打过了，伍艳丽同意女儿跟我们一起生活。不过，那孩子被她管得夹生了，胆小懦弱而骄纵，性格上有缺陷，学习成绩也不是太好。”

孟想想停下手中的菜刀说：“从小缺失父爱，又是在那样一个特殊家庭环境中长大，敏感自我也是正常的。如果能住到咱家来，我想把她转到省师范附中，我一手来带她。她年纪还小，纠正容易些，问题不大的。”

“照你说的办吧。我现在是无话可说，见到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心里有愧。”

“放下一切顾虑，我的大师兄。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我们又多了一个女儿。”

简单地吃过午饭，孟想想安排其梦和胡丽雯，把她和柳晓楠卧室旁边那个房间布置好，然后和柳晓楠一同前往伍艳丽家。

伍艳丽和父母以及货车司机，都在家等候着柳晓楠夫妇俩。见面相互问候过后，伍艳丽指着一间紧闭的房门，急急地对柳晓楠说：“我说的话她根本不相信，中午也没吃饭。”

柳晓楠看了一眼那间紧闭的房门，转身走到坐在轮椅上的闻天的身边，蹲下身子，抚摸着闻天的头，笑着问：“闻天，还认识爸爸吗？”

闻天“啊啊”地叫着，伸出好用的左手，用力拍打着柳晓楠，突然大声哭嚎起来：“爸——爸。”

柳晓楠有些心酸，拿出纸巾给闻天擦拭着鼻涕眼泪，自我责备地说：“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后会经常来看你，好不好？”

闻天“啊啊”地答应着，依旧哭泣不止。柳晓楠哄孩子一样哄着说：“闻天长大了，都长出胡子来了，是个男子汉了，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对不对呀？”

闻天终于破涕为笑，拉着柳晓楠不松手，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鼻子、摸摸他的头发，苦于不能表达，只能用动作来表示着他的喜悦。

柳晓楠说：“爸爸老了，再也抱不动你了。你看看爸爸的鬓角，是不是有白头发？”

四十五岁以前，柳晓楠没有一根白发，过了四十五岁，尤其是到了五十，两侧鬓角的白发，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闻天摸着柳晓楠的两侧鬓角，脸上露出一副苦瓜相来。

货车司机走过来，对柳晓楠说：“闻天这孩子，心里有个哑巴数，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叫过我爸爸。”

柳晓楠对他说：“谢谢你照顾她们娘三，我知道，这是很不容易的。”

货车司机说：“谈不上照顾，跟你比起来，我没为她们娘三做过什么。”

沙发上，伍艳丽拉着孟想想的手说：“嫂子，对不起！我没想干扰你们的家庭，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孟想想说：“我能够理解，你也不必过多地自责。孩子跟我们一同生活，你舍得？”

“舍得。我不会教育孩子，孩子跟你们一同生活，会得到更好的教育，她以后会更有出息。”

“你独自一人把孩子养大，非常的不容易。你放心，我会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学校放假了，再让她爸把她送到你身边。”

柳晓楠安慰好闻天，走到女儿那间房门前，敲敲门说：“柳絮飞，我是你爸爸，我们见过面的。”

自从见过女儿的照片，柳晓楠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再也坐不安稳了。女儿的面容，时时牵动着他的心，牵动着一位父亲的思念。

一天下午没什么事情，他开车离开养殖场，来到女儿就读的寄宿学校。他站在学校大门外，希望能远远地看上女儿一眼。

学校下课了，偌大的操场上，学生四处跑动，眼花缭乱的，哪一个是自己的女儿？恰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向学校大门边走来。柳晓楠一眼认出来，她正是照片上见过的，自己的女儿柳絮飞。

柳絮飞走到学校大门边，见到柳晓楠楞了一下，随即躲到另一边，隔着铁门漫无目的地向外张望着。

柳晓楠无声地端量着女儿。眉眼面容跟伍艳丽极像，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身材修长亭亭玉立，只是神态闷闷不乐，有点孤独无助的样子。

他克制着涌动的情感，慢慢靠过去，尽可能不惊吓到女儿，露出讨好的微笑，小心地问：“小同学，你是在等人吗？”

柳絮飞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波光流动，流露出期待的神色，小声说：“我在等爸爸。”

女儿明知道不会等到爸爸，可还在这里等待，是自我慰藉，也是心中充满着憧憬和希望。心疼与自责啃噬着柳晓楠的心，他问道：“你天天都在这里等爸爸？”

柳絮飞说：“我每天都在等，我在梦里梦见过爸爸来看我。爸爸在国外工作，很久没有回来看我了，爸爸一定是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