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的国庆节，关小云的女儿结婚。关小云提前跟柳晓楠和孟想想打好招呼，让胡丽雯和其梦，给他的女儿当伴娘，为她女儿抬高身价、撑足门面。

柳晓楠和孟想想当然得答应，打电话让胡丽雯和其梦放下一切计划安排，国庆节务必按时赶回来。

婚礼的当天，柳晓楠一家作为送亲的宾客，早早地赶到董小军家。柳晓楠陪着关得玉三叔三婶，孟想想协助关小云处理一些杂事，胡丽雯和其梦，陪伴在关小云女儿的身边。

婚礼在酒店里举行，当年纺织厂的工友们，又聚集在一起。纺织厂解体倒闭后，大家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各自为生活奔波，平时难得一见。

柳晓楠一边和大家说笑，一边暗中四下寻找一个人。终于找到了，那个人正和孟想想一同陪伴着关小云。

远远地看过去，身材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发生太大的变化，气色也不错，依旧像年轻时一样爱说爱笑，笑声依旧清脆响亮。

细想想，她带着闻天离开养殖场，整整十三年了。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竟然像陌生人一样，十三年间从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说出来恐怕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有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紧密相连，并不因两个人形同陌路而成为陌路人。她也在暗中寻找着谁，当两个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彼此会意，什么都不用明说。

伍艳丽跟关小云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走向酒店的大门。婚礼已经开始举行，音乐在大厅里回荡，所有的目光都聚焦着婚礼现场。

柳晓楠悄然起身，沿着婚礼现场的边缘，走出酒店。果然，伍艳丽正在大门外的一侧等着他。他走过去，观察着她的神情，她用欣喜的目光和快乐的表情迎接着他。

面对面地靠近，柳晓楠注意到，伍艳丽依旧明亮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他问：“这些年，你和闻天都好吗？”

“谢谢你！”伍艳丽克制着自己涌动的情感，不让眼圈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她说：“谢谢你给了我们母子俩一条生路，都好着哪。闻天虽然不会表达，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记着你，他从没叫过我现在的男人爸爸。”

柳晓楠说：“我辜负了闻天，我应该经常去看看他。”

“你千万别去。”伍艳丽伸手给柳晓楠整理了一下领带，她说：“如果你露面，两个孩子都跟我要爸爸，我可招架不住。对了，你女儿叫柳絮飞，上小学六年级，可乖可漂亮了。我把她送到寄宿制学校，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我要对得起她的爸爸。”

“这些年辛苦你了，不容易。今天没把女儿领过来？”

“我是想把女儿领来，让你看上一眼，可又怕大家认出来，说三道四的，对你影响不好。再说，补习班还有课。女儿长得像我，细细端量也有你的模样，尤其是一双手和脚，又细又长，跟你的一模一样。”

隐匿了多年的情感和想念，在柳晓楠的心中翻腾。他说：“有没有照片，让我看一眼照片也可以。”

伍艳丽急急忙忙地拿出手机，一边翻着一边说：“你看看我，叫你出来，不就是想让你看看女儿的照片。”

伍艳丽的手机上，存储着几十张柳絮飞不同年龄段的照片，果然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柳晓楠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伍艳丽在一旁给他讲解拍摄的时间和地点。翻到最后一张，柳晓楠把手机还给伍艳丽。

伍艳丽说：“你挑选几张，我把照片传给你。”

柳晓楠说：“不用了，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你女儿可聪明了。小时候，她跟我要爸爸，我骗她你在国外工作，过几年才能回来。后来我有了现在的男人，我跟她说这就是你的爸爸。她不信，问闻天，闻天直摇头，她再没跟我要过爸爸，也不跟我现在的男人说话。她现在还小，我还能应付，等她长大了跟我要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好，我一直提心吊胆着。”

“难为你了！这样吧，等女儿再跟你要爸爸，你先跟我说，我想办法解决。”

“除了女儿的事儿，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你不要担心挂念。我常跟小云说，没有你，我和闻天可能已经走投无路了。”

“小云的女儿结婚了，我那一对儿女也都有了对象，咱们都是五十上下的人了。你不要跟小云学，挣起钱来不要命，注意保养身体，能快乐一天快乐一天，保持乐观愉悦的心态。”

“你也要保重身体，一眨眼你都五十岁了，再不是年轻的小伙子。好了，出来的时间太长，我先回去了。”

伍艳丽握了握柳晓楠的手，缓步走进酒店，独自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短暂的相聚，短暂的快乐，像一杯浓烈的醇酒，越品越有滋味，越品越让人留恋，越品越让人伤感。

婚礼已进入高潮，温馨而热烈，欢乐的气氛却让她涌起一阵阵心酸。如果闻天是个健康的孩子，现在也该有了对象，自己也该为儿子筹备婚礼了。

柳晓楠独自站在外面，伍艳丽手机上的那些照片，一张张复制在他的脑海里。女儿的相貌极像伍艳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她的笑声是否跟她的母亲一样，清脆而甜美。

没见到女儿真实的相貌之前，他可以选择性地忽略那个女儿的存在。如今见到了女儿的照片，他的心中，从此多了一份具体的影像，多了一份割舍不断的牵挂。

当他走进酒店的大厅时，他看见孟想想和伍艳丽站在那里交谈。他远远地躲开，他觉得自己愧对两个女人。

伍艳丽拉着孟想想的手说：“嫂子，刚才听晓楠说，其宇其梦都有对象了。”

孟想想说：“可不是吗，刚上大学就谈上了，现在的孩子都早熟。闻天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回养殖场看看。”

“闻天还是老样子，二十六岁了，智力还是小孩子的水平，身高和体重也没怎么长。我很想念大家，也想回去看看，可是脱不开身，乱七八糟的事太多。”

“你很坚强，也很乐观，我看你气色很好，没怎么见老。生活是不容易，保持好健康的心态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