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发现,在看到殷玖脸的时候,嬴芾的手抖了一下。 他垂下眸,心下波起云涌。第一次见是匆匆一瞥,只在意了气度未在意容貌。如今一看,像极了那个人。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少女嘲讽的声音:“乌烟瘴气,一群乌合之众奉《罗织经》为圭臬,自以为淫刑之下无人不罪,我估计并不是对柏花过敏,而是对尔辈垃圾过敏。” 嬴芾微微抿嘴。若这孩子没说太过,那便嫁祸给别人罢。 他没有念旧情,不过是...想到了更好的人选罢了。 墨荃笑道:“请问殷御史对御史台有何看法?” 殷玖恭声道:“乌台春天很美,柏树花开,偏其反而(形容花摇动的样子)。”她虽然花粉过敏,但是判断美丑的能力还是有的。 “噗。”听了她的话,高坐明堂的皇帝陛下笑出声,“一眼望去,粉绿相杂,喜人得紧。” 墨荃敢怒不敢言。这么拆台真是亲哥吗! 当然是亲哥,不然早在你作死的时候就帮忙一起收拾你了。 群臣:呵呵,谁知道那些喜人的柏树下面是不是埋了一个跟御史左台作对被畏罪释耳的家伙。 嬴芾目光复杂。真是...有趣。 墨荃也不愿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御史台可否有动用私刑?” 嬴芾在心中冷笑一声。敢这么问,日后有他好受的。 殷玖心下急转,面上却笑道:“刑罚不可弛于国,笞捶不可废于家,此不能算是动用私刑。” 一句话,就说明了自己的立场。一大堆在感叹“新人要完,可惜了那张好看的脸”的大臣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披着白兔皮的狐狸。 殷玖说完,很平静地低下头,仿佛在聆听师长教诲。反正已经得罪了沭王,就站到御史台一派吧! 墨荃的笑容僵了一瞬,又极快恢复道:“夫刑,圣王不获己而用之。殷御史之意,莫不是在暗指陛下不贤?” 殷玖抿了抿嘴,才欲接招,便闻自家上司笑道:“沭王此言差矣。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刑罚是必备的,即使是明君也不能不用)。沭王牙外之趣,莫非在指责刑部与大理寺动刑?” 殷玖微有几分诧异。一般来说,此时不该独善其身吗? 彦瑭见墨荃卡壳了,才欲开口,便听上首传来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以功覆过,弃瑕取用。” 陛下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了。 一句话,既制止了将刑部与大理寺扯入争执,又警告了御史左台:你们做的朕都知道,适可为止,别太过分。 可以说是和稀泥。 “退朝。”墨懿起身离开,徒留一群懵逼的人。 达到目的就可以退朝了。 ...... 殷玖低眉顺眼地跟着嬴芾走出朝厅,看着他快上马车时,突然开口:“下官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嬴芾心情不错,和颜悦色地看着小功臣。这脸真心好看,怪不得当年“他”那么喜欢。 “下官对柏花过敏,可以请假不去报道吗?下官知道唐突,但...”她没有说完,便听他急促问道:“你也过敏?” 殷玖微愣,但还是回答了:“是。”她敏锐地捕捉到那个“也”字,眸中流光闪逝。 似乎嬴芾也感觉自己太激动了失态,声音放缓:“敢问令堂名讳?” “妇讳不出门,大人这...”殷玖皱眉,跟她母亲有关? “是本官唐突了。”嬴芾这般道,但心中已有了数。 当年她就是跟母姓殷,柏花过敏,加上容貌如此相像,应该是她的孩子无误。 真是不想,当年那么直爽率性的人,她的孩子竟这般谨慎老练。 ...... 彦瑭走在过廊中,突然仆人来传话:“将军,老爷请您去一趟。” 彦瑭微微挑眉,“好。”父亲找她做什么? 快步走去,看见父亲一脸哀恸,眸子轻扬,行军礼:“父亲。” 见她来了,老将军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淡淡道:“坐。” 彦瑭依言坐下,问道:“父亲找我作甚?” “你与沭王婚事,我不会同意的。”彦札认真道,“至少现在,是不会同意的。” 彦瑭愣了愣,苦笑不得:“本来就不可能,我又没有喜欢他。”最多当成兄弟。 “那就好。”彦札这般道,随机又想起了什么,皱起眉,“还有,别陪他欺负殷玖。” 提到殷玖,彦瑭来气了:“欺负她?那家伙滑不溜秋的,本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是嬴芾那一边的。”连把柄都难抓。 “不是那小子逼的吗?”彦札语气也不好,“好好地针对殷小子,不是为丛驱雀吗?” “您这是偏袒殷玖。”彦瑭为好兄弟抱不平。 “我不偏袒我外甥难道偏袒那沭王吗!”彦札气的吹胡子瞪眼。 彦瑭冷笑:“老爷子何必悻悻然作幼童状,一副蠢样!” “你个不肖女!”彦札怒,找扫帚。 “我当然像我娘!” 最终结果就是,逞口舌之快的彦瑭被扫地出门。 她无奈地笑笑,摸了摸鼻子,这才反应过来。老爷子的外甥...殷玖是她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