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声允诺,俾子出门向西而去,铺内众人好奇更是泛滥,一个个寻觅案几,围绕二人盘坐下来,静候佳音。
案上香茶略过几盏,俾子这才冒雪归来,冻红的玉手捻了三两枝小拇指般粗细的竹子,全都一一递给客人。
李君羡也不多看,随意挑了一枝,从腰带解下金环比首,削下枝节,在细竹顶端开了一道口子,将细竹枝节穿过玉叶孔槽,卡在口子内,再用衣角将口子捆扎结实。一时间穿过玉叶的枝节好似花蕊一般,煞是好看。
围观众人纷纷涌过来争相探看,有人脱口问道:“不知作何妙用?”
闻言,李君羡四下张望,目光落在那位俏唇冻地发紫的俾子身上,招手唤其近前,将细竹安放在她刚缓过一丝暖意的红润玉手上,含情脉脉道:“烦请小娘子对玉叶吹口仙气。”
俾子被他说得满脸羞红,却又架不住心急的众人,长吸一口气,朱唇轻起,微风徐徐吹动玉叶,四角玉叶竟紧随她口中吐出的气息旋转不止,玉叶中残余的波澜在旋转中渐而形成一道圆弧,渐而波澜绚丽,不觉间,俾子越吹越带劲,恨玉叶不能这般永久转动下去,围观众人亦是被这一幕所惊叹,纷纷叫好。
然而人虽有意,气息却有限,不一会,俾子眼神迷离,头昏欲涨,玉叶也渐渐停止转动,恢复如初。
“妙哉,妙哉!”老者满是欢喜,诚然向李君羡拜道,“老朽一生雕琢玉器无数,常被人谬赞活灵活现,今日却是有幸见到何谓栩栩如生,受教受教!”
“不敢,不敢,雕虫小技,怎能与掌事多年精绝手艺相提并论?”
李君羡还礼之际,接过玉叶,正欲归入木匣,速速离开这人群越是密集之地,老者却急忙止住,恳切道:“如此心思奇妙之物,岂能以竹节支撑?老朽此前弄巧成拙,致使玉叶中斑斓几乎尽去,险些毁了此等奇妙之物风采,如今愿亲自操刀,再为郎君以和田雕琢一柄玉架,望能与之相配。”
老者前年身体抱恙,至此封刀家中许久,今日能再见其亲自操刀,围观者自是齐声叫好,一时间,起哄之人掩盖了李君羡的推辞之声。
正所谓熟能生巧,区区一柄玉架,老者自是手到擒来,只是他心中疑虑未解,故意放慢了雕工,与李君羡搭话道:“不知郎君此物作何用处?”
一时半会定然难以脱身,李君羡只好静候老者完工,禀礼回道:“送人!”
“哦?何人有幸,能得郎君如此奇妙之物?”
“太史局承务郎李淳风!”
“那倒不怪了。”老者在长安定居多年,对大小官员的升迁几乎了如指掌,那李淳风自幼聪敏好学,博览群书,九岁曾远赴南陀山静云观拜师至元道人,学得一身本事。贞观七年向圣人①建议,改制浑天仪,而名动长安,又因其精通天文地理,常有宗族向其求教兴旺之法。
思虑间,老者眯眼看向李君羡,心中粗算着他的年龄和宗族,也是今日受益匪浅,不由心热道:“想来郎君是求仕途前程,何不去洛阳清华坊寻善风鉴之神算袁天罡?”
但见李君羡嘴角微扬,近身附耳与老者轻语道:“袁天罡只能摸骨看相,卜算人之福祸,而我寻李淳风,是想其助我一窥天道!”
身处京畿要地,老者自是明白,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禀了口气,缓缓递上已然雕好的玉架。李君羡探手取来,镶嵌在玉叶之后,竟出奇地贴合,宛如一体。
“多谢掌事,君羡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眼见李君羡着急离去,老者急声追问:“不知郎君此奇异之物,欲以何名冠之?”
轻轻送出一口热浪,玉叶四角迎风舞动,李君羡笑道:“掌事若喜欢,不妨唤其‘风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