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对此则有不同的见解,“你想的容易,所谓旁观者清。感同身受不是没有,但是完全感同身受是不可能的,真要自己在局中,方能体会其中的酸涩艰辛。何况,袁妩后来不是鼓足勇气去边境找窦文杰摊牌了么,只是命运弄人,还未来得及将心意说出口,便香消玉殒了。”
好在,她最终还是将她的心意表露在信中了,还给窦文杰留下了念想——怜怜。
对此,袁老板虽然接受了,但却似乎仍不能释怀,“我真不明白姐姐喜欢上你哪一点,窦家一贯支持平王,企图叛国祸乱百姓,姐姐是个深明大义的奇女子,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她怎会对这种小人动心。”
窦文杰浓眉紧锁,缓缓道,“窦家并非支持平王叛国,只是外人看到父亲对姨母女子二人多有扶持帮衬,便擅自下了定论。父亲如此,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姨母入宫就没有窦家军的崛起,另一方面,父亲是姨母一手拉扯大的,姨母省下自己的口粮,饿得面黄肌瘦走路都走不稳,还要每日出去打草养家……长姐如母,没有她,父亲的生死尚且难料,又哪会有我。”
原来如此,众人都只知道窦家出身贫寒,却没想到竟穷到这个地步,淑妃对窦老将军是有养育之恩啊!所以窦老将军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替皇上这个“外人”对长姐倒戈,如若那样做,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呢!
余鱼唏嘘,这深层的原因倒让人一时不忍责怪了。只是,淑妃年轻时明明是那么坚强善良的女人,怎么现在会变得这么是非不分,纵容儿子叛国……
窦文杰感慨道,“姨母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自己和家人要生存下去,无论靠什么方法,活下去,过好日子最重要。包括她多年前曾陷害过宫中其他嫔妃小产的事,也是别人先加害她在先,姨母只是自保加反抗罢了,否则她现在该有三个孩子……她从来都只有一根筋,平王叛国这件事,她多半是不知道详情的,或者说,她也是被平王利用的,平王知道,父亲不会不在乎姨母。”
余鱼气愤地捶了下桌子,“这平王可真不是人,儿子,亲娘,亲戚都能拿来利用,这种人真是世间少有。”
窦文杰道,“因为姨母虽以低微出身侥幸入宫,但她面容艳绝八方,身态又颇有颦颦羸弱之姿,先帝爱护有加,平王更是从小受尽宠溺,所用所享更甚于当今圣上。”
惯子如杀子。
余鱼摇头,这种区别对待,只会让平王更加不甘罢了,在他眼里,他样样都比兄长强,凭什么诏书立的下一任皇帝却是无用的兄长?只因他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说不定他连带都恨起了自己母亲低贱的出身,令他登不了大雅之堂……
“父亲一直维护窦家,却从未起过叛国之心。”窦文杰斩钉截铁道,“他从小就教育我们,我们是千千万万中普通劳苦百姓中的一员,有幸过上了好日子,不能忘了本,我们要为了让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为己任而努力。若是父亲有心叛变,早在先帝意图褫夺窦家兵权时便是最好时机,窦家深得民心,趁着手中有兵权为何不直接反抗?还任由上头打压,分走了辛苦培养的窦家军……”
他说得十分在理,众人禁不住纷纷点头,先帝做的是有些绝了,既然宠爱淑妃,如何还这样对待她的家人。
梁文道沉吟了一瞬,话里有话道,“窦大人说得没错,这道理其实并不难琢磨,想必皇上睿智,也是这么想的。”
窦文杰未接他的话头,继续道,“父亲年迈,尚能去前线打仗指挥,下了战场却一直囿困于国与家之间,辗转反侧。如今窦家交到了我的手中,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他目光透露出一丝坚毅,“姨母的大恩断不敢忘。但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我是个粗人,书读得不多,但也知道国终究是要排在家的前面的。若国家大乱,黎民受苦,不知战乱中又要失去多少个家,若能出力阻止,我义不容辞!事后自会向姨母负荆请罪,哪怕她将我鞭笞至死,亦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