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晓萍老远便施施然行了礼:“见过殿下,褚王妃。”她疾步走近,就在二人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笑脸盈盈道:“不知二位光顾寒舍,所谓何事?”
浮玉见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便不大舒服,愕然的侧头摇起扇子来,疏君伸手摸了摸雷云的手爪子,惨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
康晓萍挑眉反问道:“难道您都忘了吗?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您能忘记吗?”
疏君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你是想报仇?”
康晓萍无视她的愤慨,冷笑般的扯过雷云护在身前:“您该扪心自问,您是清楚的,报仇这种小事,怎么能阻挡我的心,但也是迟早的事。”她狐疑道:“我就问一句,难道您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样重要的事,刻骨铭心,怎么能忘。”
她拍拍雷云的脑袋,讥笑道:“或者您该问问他,职责所在,忘不了,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整个家族,在最后关头您是快乐了,但也死了那么多的人,只怪我们下手不够狠不够快,留了你一寸气息,祸害全族。”
疏君的身体像筛糠似的抖着,一双雾气弥漫的双眼浮现点点红光,她的手紧紧攥在袖中,恍惚间脑海里的片段一闪而过,她豁然站起身,咬牙道:“职责所在,什么职责,云月雷府早已不复存在,无论你们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时间回不去。”
康晓萍从容不迫的摇头笑道:“回不去是真,但你不能再活在当下也是真,我瞧您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浮玉听两人的对话一脸懵懂,可见疏君有些畏惧惊怕,她刚站起身来,立刻被疏君一手拦下,听得她哑声道:“有些事我确实已经忘记,所以才来找你们,难不成如今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康晓萍憋红了脸,狂笑不止:“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我会帮您一步一步想起来的,活在痛苦当中,才是最好的惩罚。”
闻言,她的脸色几近如雪,双手撑在石桌上,四目相对,耻笑道:“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能将我逼疯,你觉得你在这里开下去的药铺能值几个钱,随便找个人就让你成为冤大头,帮陈媛休制药,帮她做那些下三滥的东西,这就是你该付出的代价,无论你想要我活在什么样的痛苦里,最先死去的总是你。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拿了怀王的消息给我,是怕替别人背锅吗,一定是的,当初你们用这一招降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总有一日这种事也会出现在你自己的身上。”
提及药铺,至今她都毫无头绪,如今她自己说出来,更是让她笃定一件事,她比前生聪明了不少。可那又如何,一切还不是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并没有如疏君所想的那样撕破脸面,反而笑道:“撇清关系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这件事你做的确实不如我。不过嘛,听说辰王好像不大搭理你了,需要我帮你配一副忘情的汤药吗,哦,我忘了,你很讨厌这些东西的,在这里我就先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凤求凰嫁,天生一对。”
疏君的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青,最后憋的紫涨,浮玉眼疾手快,上前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那几乎用尽了她的全身力气,她啐道:“这样的事也轮不到你来不置喙,安心守好你的家吧。”她抬手去拉疏君离开,才触碰到她手的那一刻恍若触电一般,她不可置信的揉搓已经发麻的手指:“走吧,别跟这种人计较太多,想不起来那就不要想,烦心事能忘便忘,求之不得。”
康晓萍捂着被打出五个手指印高高肿起的脸颊,看见她的脸色,心里更是万分狂喜,含笑道:“殿下会想起来的,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是吗,有没有闻到土壤的腥味,身边的疑云是不是与以前有那么一点相似,那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当真比现实更残酷无情,还不如自我了断,以绝烦恼。”
她不停的挑唆,只是为了激怒她,浮玉看着康晓萍得意的脸已经十分不满,再望着疏君已经白的透明的脸色,当下便要再扬起手来打她,手才扬到半空,石桌便瞬间裂开,发出砰砰几声巨响,碎石散落一地,若非她躲得快,脚上也要被砸出个血窟窿来。
她侧目看着罪魁祸首正伸手扼住康晓萍的喉咙,手上青筋暴起,眉心与鼻梁上的朱砂痣仿佛是活物一般,隐隐闪着亮光,她眼底有凛然的肃杀之气一点一点的堆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当中迸裂出来的:“我告诉你,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想怎么操控我,那么就该想想,当初的下场是什么吧。我随时恭候,无论我变成什么,最先都不会放过你。”
说罢,便狠狠的瞪了一眼仿佛什么都知道的雷云,一把拉过浮玉的手拂袖离去。
浮玉对她的行为举止尚有些悻悻,如何还敢说话,在马车上静默不言,尽量不去与她交流,只希望她身上的戾气消散些。虽然她们的谈话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却让她生了一股探究的心思。
疏君回到王府便不想有人在跟前晃悠,将杜若,绿抚,叶湑等一概都撵了出去,她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大吼道:“滚,滚,滚,都给我滚开。”
杜若上前去扯她的衣袖,想让她平静些,忙道:“小姐,您若有什么事便与奴婢们说……”
话音未落,迎接她的不是疏君的平缓,而是利刃般的巴掌,她几乎瘫软在地,幸好绿抚叶湑率先反应过来,将她扶起。只见她似乎气红了眼,嘲讽道:“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们永远都不能操控我,永远。”
心底深深的恐惧牵动她的思绪,这一切都那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去面对。
杜若满心委屈,被叶湑带了下去。绿抚心疼的想要去抚平她眉间的忧愁,换来的也是一声响亮的耳光:“滚。”
绿抚垂首跟在她身后,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而是将今日刚知道的消息说给她听:“奴婢只是想说的是关于辰王的事,那几日守在擂台边的是黄寄庭,正是您的姨父,还有那日与三公子敬酒的人里,只有七小姐一人碰过三公子的酒杯,其他的,暂时并不明确,不好妄断。”
疏君攥紧双拳,听了她的话,又折返往外院去。
绿抚紧紧跟在她身后,见她所去的方向正是何氏的院子,她也知道以她现在的心性,若是去了,定要出事,所以立刻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殿下莫要冲动,一切未有定论,您若这个时候去了,难免不会发生什么事,只需再等等。”
夜色无声无息的晕染整个天空,蛐蛐的叫声在荷花池里格外的刺耳,她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境,神色哀戚:“我不去她的院子,你放心,出不了事,我先去三哥的院子看看,你若不放心,那便跟着一起来。”
她面上无波澜,从容自得,有清风乍起,掀起襦裙的一角,她抵着风,睫毛上蜷着一颗欲落的泪珠。绿抚默然点头,跟随在她身边,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笼罩的清辉当中,显得格外萧条寂寞。
彼时愉禛正陪伴在宓瑶身边帮她缠丝,见她额上细细出了薄汗,便拿出软帕细心的帮她擦拭,柔声道:“这些事让我来吧,虽然用了热水,但你也别太操劳,身子还未痊愈,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些让我担心。”
宓瑶垂下眼睑,厚厚的睫毛挡住眼里的委屈难过,放下手里的蚕丝,有些哽咽的握住他的手:“我只是不想停下来想到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究竟是谁那样狠心,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