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说中心事,老僧却面色不显,不觉尴尬的点头说:“见施主是真,想和邙山谈谈也是真。”
狄光昭不想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到修身养气的时候。
闭口不言,桌子底下拉着薛素素的小手,做些小动作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这时候,远处院墙外面有僧人的叫喊声响起。
一道残影掠过,院墙外的枝头上溅起一串水珠,水珠化作雨水再次降下,院墙下的石板上则是泛起一圈涟漪。
一道青衫道袍立于院墙之下,头上的莲花子午簪不带一丝雨水。
李一道不期而止,带着那柄道剑缓步走入亭中。
“不要相信老秃驴说的任何一个字。”
走入亭中的李一道,没有任何旁的解释,直接开口骂起老僧来。
狄光昭愣在当场,他可没有想到,平素最有修养的李一道,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薛怀义则是已经怒目相对,他看得出这人是道门出身,但没想到对方敢在佛门之中这样说话。
老僧则是无关紧要的再次摇头:“道友应该就是那老道从小教出来的徒弟?倒是有几分那老道的性子”
李一道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坐在狄光昭的身边,开口说:“你没有答应着老秃驴什么事情吧?和你说,别看这老秃驴面相和善,真要是算起来,整个佛门就这老秃驴心眼最坏了!”
薛怀义拍起了桌子,咬着牙说:“小道士,你要知道,我佛门当年也是出过力,流过血,死过人的!”
这是在说李唐初立的时候,武僧相助秦王李世民的旧事。这个时候被薛怀义拿出来说事,自然是牵扯到了李唐一朝,私底下的两教相争之事。若非如此,太宗、高宗两朝,也不会有李天罡、李淳风的显赫地位了。
只不过后来,因为武周临朝,因为朝局政治的需要,本是国教的道门不复盛况,情势急剧日下。
李一道却是讥讽道:“谁家没有出过力?倒是现在,无数良田尽在你佛门手上,百万子民投身于庙宇之下,躲避赋税。大家都是个中之人,就不要再拿外面那一套说教,来糊弄人了。”
“无非气运二字”老僧终于是开口了,脸上不带表情,淡淡的说:“贫僧亦是深恨门中僧人,将佛祖教诲抛之脑后,这等人但凡被贫僧发现,自然是要逐出门外的。然则,道友所说之投身于庙宇的百姓,却是你情我愿之事。佛门名下的田产,也大多是朝廷和官府所赐,亦或者是百姓抵于寺庙,借钱度日而已。”
“呵呵”
李一道轻笑了两声,没再说话,大抵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
一旁的狄光昭,却是看得精彩,怎么也没有想到,李一道还能有这般脾气火爆的一面。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亲眼看到,这两方当面相斗的场景。
老僧大抵是修炼的脸皮足够厚,没有当场离去,反倒是开口继续说:“世间总是躲不过万般轮回,你们两教亦是。贫僧也知我教不可万古长盛,难道你们就可以?今日邀请狄施主前来,亦不过是闲聊一二。于你我两教之间,留一份缘分而已。”
听到老僧提到狄光昭,李一道的目光顿时一凝,直接开口:“师弟如何,自有狄公与师门在,还不用你们这帮整日算计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