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小凌统的带路,孙俨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下稚城的县署外。
下稚不算是个富庶的县城,因此他的县署也算不上十分堂皇,甚至因为年久失修,还显得有些老旧。
但目前就是在这有些老旧的下稚县署外,却林立着许多精甲士卒。
他们全神贯注地将下稚县署守卫的水泄不通,而在这些精卒之中为首的,正是那位周泰的亲族周序。
很显然,这些精卒正是周泰的亲兵,如今这些亲兵正尽忠职守的守卫着他们的将主。
孙俨一行人俱是骑着骏马,下稚城又刚刚拿下,正执行着禁街等战时管制措施。
因此孙俨一行人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这些县署外的周泰亲卫也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行人。
但他们却并没有做出什么防御举动。
因为身为周泰亲卫统领的周序,是认得孙俨的。
况且在整个下稚城执行街禁的情况下,还有人敢纵马疾驰,想想就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
在孙俨一行人到达县署外之后,周序立即领着县署外的一众士卒对着孙俨大声参拜道,
“卑下参见将军!”
正如孙俨对凌操与周泰之间的称呼不同一般,江东吏民对孙俨的称呼也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孙俨如今的官职是平南将军,而爵位是吴侯。
在孙俨先前明定世系之后,吴侯成为孙家的专属爵位,带有的个人色彩很强。
所以与孙俨关系更为亲近的人是更喜欢称呼孙俨为君侯的,而对于一般的属下,百姓,因为敬畏,他们则习惯称呼孙俨为将军。
至于目前在江东渐渐流传起的一个新的称呼“至尊”,那是极少数舔狗对孙俨的称呼,算不上主流,虽然孙俨明显更喜欢这种称呼......
在周序带领一众士卒向孙俨参拜之后,孙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一跃跳下马来,大步朝着县署之内而去。
孙俨这副作态很明显是要去看望周泰的,周序立马要作势为孙俨领路。
但周序的这副作态却为孙俨所阻,他对身后亦步亦趋的诸将及亲卫言道,
“由凌统带吾进去即可。”
孙俨言语之后目光在他身旁的小凌统身上停留,周序及一众亲卫才注意到了此刻跟在孙俨身边的这个稚童。
孙俨的命令周序自然不敢违背,小小应唯一声便退到一旁。
凌统是凌操之子,当日凌操在来到下稚城后,也是来看望过周泰的,因此凌统也认得路。
而周序自然也知道凌统的身份是什么。
随后孙俨又对想跟随进入的宋谦、蒋钦诸将言道,“尔等在此等候,由士元一起与孤进入即可。”
孙俨说完后,他便由凌统带着,与庞统一起朝着县署内周泰的寝室走去。
此刻县署外只留着宋谦、蒋钦、周序等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周泰与他们关系匪浅,他们也想看望他呀。
在孙俨的身影渐渐消失之后,周序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幼小的身影,而后不敢置信地说道,
“若我方才没看错的话,这凌氏小子是与将军并驾而来吧。”
周序的言语之间意味不明,但他身旁的宋谦、蒋钦等人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之中的些许担忧。
让周序引起担忧的,是凌统那浓厚的江东背景。
但周序的担忧却引起了蒋钦的一声嗤笑,这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猛将不以为意得说道,
“君侯本人就是少年英才,因此对有些许早慧的凌氏小子有所宠幸实属正常,你无所担忧过甚。”
周序是周泰族弟,而周泰与蒋钦自幼相识,又是过命的交情,故而蒋钦与周序往常也如兄弟一般亲密,
故而在他面前,蒋钦言语并没什么顾忌。
在蒋钦说完之后,宋谦又紧接着一句说道,“有东部在一日,吾等就依然是君侯最倚重的爪牙。”
宋谦这句话充满了笃定的意味,而听宋谦提起张竑的存在,周序心中的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是呀,有张东部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在日前,孙俨改名一事,已经传遍大江南北。
不仅改名,张东部还为孙俨重新起了个字。
要知道,孙俨之前的名字乃是他最敬爱的孙策所起,但孙俨却在张竑的建议下,毫不犹豫得就改了名字。
由此事可见,张竑在孙俨的心目中地位中有多重要。
当初要不是张竑为了给江东营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而自请去许都任职,那么当初的江东第一重臣,绝对不是张昭,而是张竑。
如今张竑已经归来,与孙俨有着师徒之恩义的张竑,其之声望已经隐隐压过了张昭。
毕竟当初张昭之所以会投奔孙策,亦不过是张竑引荐的而已。
张竑、张昭、吕范、周瑜,有这淮泗集团的四根顶梁柱在,江东的政局就永远变不了天!
...
县署门外的诸人心思暂且按下不表,只说在孙俨在凌统的带领之下,很快就来到了周泰的房门之外。
可能是怕打扰到周泰静养,因此他的房门之外并没什么士卒戍守,孙俨在来到周泰房门之外时,他轻轻推开了房门,脚步放轻的走了进去。
而庞统与凌统被孙俨留在了门外。
在孙俨刚一迈入房门之内时,他的鼻腔之中立即浮现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突如其来的草药味令不适应的孙俨轻轻咳嗽几声。
而这几声在此刻寂静无比的房屋内,立即惊醒了依偎在周泰榻旁的医者,
以及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周泰。
屋内灯光昏暗,周泰床榻外帷幄飘摇,站在不远处的孙俨身穿精甲,腰佩长剑,这一副装扮立马吓坏了刚刚转醒的那位白发苍苍的医者。
老医者立即惊呼出声问道,
“是何人?”
这一声惊呼令伤重的周泰的意识勉强集中了起来,身为武将的他,虽然伤重,但该有的警戒心却一点也没降低。
他定睛朝孙俨所在处看去,因为灯光晦暗及帷幄的遮挡,他第一眼没认出来孙俨,但在定睛仔细看之后,他终于认出来孙俨。
周泰见到孙俨亲临,心情激动,就直欲要起身参拜。
但身受重伤的他,刚一所有动作,就立马痛的又仰躺在床榻之上,不过虽然他无法起身参拜孙俨,口中却充满喜悦的喊出了那声尊称,
“君侯!”
周泰的一声君侯吓得那位老医者魂不附体,立马跪在一旁颤栗不已。
人的名,树的影,江东君侯还能有谁?
而孙俨在听到周泰这声君侯之后,眼中浮现柔色,他快步上前,来到周泰榻旁,轻手按住周泰不让他乱动,而后他轻声道,
“孤在!”
在来到周泰身前之后,孙俨方才真正看清了周泰的伤势有多重。
只见躺在床榻之上的周泰,整个上半身被白布包裹着,而那白布有许多已经被鲜血染红。
甚至在周泰刚刚的乱动之下,孙俨可以清晰可见的看到,有些白布又在缓缓渗出鲜血。
而在床榻旁,正摆着许多铜盆,铜盆中的清水,早就已经一片暗红。
看到这一幕,孙俨只觉似曾相识。
犹记得当日,他的大兄也是如此这般呀。
只是当日跪在榻旁感觉前路无光的青葱三郎,如今已经成为了坐在榻旁自有威势的江东吴侯。
心下唏嘘的孙俨,转头看向一旁跪地的老医者,他问道,“幼平可有大碍?”
孙俨的语气温和,暂时压住了老医者心中的恐惧,他连忙组织语言说道,
“周校尉虽受创颇重,但幸亏都未伤及到要害,加上周校尉体格健壮,因此并无性命之忧。”
听到医者如此说,孙俨心中的大石头才堪堪放下来。
他示意医者出去门外守候,他有些话要单独对周泰讲。
孙俨的这个要求让医者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就朝门外走去,而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在医者走后,孙俨语气悲切的对周泰言道,
“若早知幼平会受创如此,孤宁不要下稚邪!”
孙俨的话令周泰心中大暖,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周泰当即豪言回答孙俨道,“君侯志在江夏,吾乃孙家功犬,君侯志向所在之处,吾岂不敢不赴汤滔火!”
“如今得君侯护佑,吾得以拿下下稚,莫说受伤,就是令吾舍命吾亦不会有半句怨言。”
孙俨说的话五分真五分假,但他却知道周泰对他说的话乃是肺腑之言。
周泰的话让孙俨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