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八章 飞鸽传书 羽扇纶巾(2 / 2)一似云间月首页

“如果只是他们因为一时轻敌,而失口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属于口误呢?”夏侯宁波眼神一跳,摇曳如火焰,仍不甘心地问道。

“即使是他们在无心之间泄露了藏身之所,依据他们丝毫不顾及在少庄主大婚之日落败而逃的狼狈不堪,于第二日又斗敢派人再次擅闯山庄掳走小姐的胆量和底气来看,就可以推断‘无忧谷’即便是真的存在,也位居于千回百转的绝境之地,并不为外人所道也,寻觅起来恐怕如同大海捞针,无迹可寻。”萧正羽沉稳之色生出了少许惶然之意,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与其这样,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四荒八野乱撞碰运气摸底扫穴擒渠,不如埋伏精锐兵力在夏侯山庄守株待兔!”

威将军杨杰沉寂多时之后,抬起久久低垂的下颚,思忖着道:“不错,论武功能够伤及了我家公子的人,即使在江湖草莽间寻觅一流高手都是屈指可数之辈,要想将贼人悉数绞杀殆尽,惟恐就是调集由招募浮客众强组成的禁军都难保轻易取得完胜。相对而言,无论是二千户以上的上县,还是四千户以上望县,衙门的兵力都比较吃紧,如果是要采取四面撒网的捕鱼战术,恐怕无异于以卵击石。”

昌州刺史郑永芳迟疑片刻,低眉颔首,伏地重重磕了个头道:“下官愚钝不才,惟恐一枝独秀,难撑大局,还劳驾萧公子、杨杰将军和诸葛总管能够施以援手,指一条明路。”

说到此,夏侯宁波心底也蓦地一动,胸口一跳,骤然双膝跪下,眉心微蹙卑躬道:“禀各位大人,夏侯山庄连续两天受到贼人来犯,连累了萧公子,深知罪责不浅,愿倾尽山庄上下全力手刃贼人,如果朝廷精锐兵力能够驻扎山庄守株待兔潜伏下来,山庄愿意每人每月供养俸钱三十贯,孝敬绫绢五匹,禄粟十石。”

诸葛不群灿然而笑,右手持扇,左指笃笃敲着桌面,声音清碎如冰道:“夏侯山庄果真是堆金积玉的朱门绣户,财大气粗,挥金如土,细想我大宋王朝宰相、枢密使一级的高官,每月俸钱不过三百贯,春冬绫绢只有五十匹,禄粟月不到一百石,如今朝廷只需驻守十名精锐官兵在夏侯山庄潜伏,便可以抵扣当朝一品达官显贵的高官厚禄!”这语气依然笑意盈盈,却浸透着一股强烈的萧瑟与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夏侯宁波直挺背脊愣在原地,仿佛泥胎木塑一般,脸色更是如同寒潮来袭前浓翳的天色,惴惴不安的忐忑聚在眉心涌动,他的唇角微微抖动,双眸在眼眶里滴溜溜转折,似乎想脱口辩解说明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憋在喉管的话又似弹簧一样硬生生地弹了回去。

“悉数历朝历代,天下皆言‘烈商、礼周、暴秦、强汉、雄隋、盛唐、富宋’,只因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始不再实行重农抑商政策,同时将行政、军政、财政三权分开,形成互不统属、相互制约平衡的独立部门,鼓励百姓聚敛财富,放任商贾巨富经营发财,在巴蜀地区甚至出现了纸币交子,形成了士绅经济,出现了‘全民皆商,陶朱之富萃于廛市’的盛况,这既是我大宋经济繁荣、百姓生活富足的表现,也是中央不与民争利,实施开明治国政策的硕果。”萧正羽含着一抹轻婉的笑意,迎着诸葛不群面带笑容却寒气凛冽的目光,悠然道,“诸葛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也是从东北市井榷场贩盐起家,因为我大宋允许商人中‘奇才异行者’应试才被招募到公主府任职,遥想当年西汉高祖‘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的境遇,您应该对商贾之士在我大宋因为政治清平,浪荡乾坤而财力倔强、不甘遵循‘贵贱有章,丰杀有度‘的礼法规定,有更加深刻的体会,才对吧!”

诸葛不群笑吟吟颔首,手中折扇轻轻一展,扇面一道白光射在唇角的笑容上,更显得妙目微阖,悠然自若,凑趣道:“萧公子的话,是说到属下的心坎上去了,属下与夏侯少庄主也算一见如故,只是惊叹于夏侯山庄的不菲财力,心中顿生几许羡慕罢了。”

“还请诸位大人指示,针对萧公子负伤之事,下官应该如何部署安排?是否立马上奏提刑司和刑部,安排精锐兵力入驻夏侯山庄?”昌州刺史郑永芳的神色稍稍松驰,行动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躬身道。

“此时此刻在夏侯山庄,萧公子既是江州州牧萧大人的公子,宣威杨将军的主子,也是我公主府凤阳阁未来的驸马爷,自然一切都是听从萧公子的安排,唯萧公子马首是瞻。”诸葛不群一脸恭顺,笑生两靥道。

萧正羽喝了几口茶水,润泽了心肺,淡然道:“就姑且先这么办吧,查案从严从重的前提,是从严。既然少庄主自告奋勇愿意承担朝廷驻守办案的经费,朝廷和刺史大人也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夏侯宁波闻言向前微倾,温然欠身谢恩道:“钱财原本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只要能尽上绵薄之力就好,替朝廷分忧就是替自己解难的过程。”

诸葛不群依旧端然含笑,目中隐约有一丝淡漠之色,得体道:“既然如此,夏侯山庄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请萧公子跟随属下回汴梁休养吧。”

萧正羽眸光微微一颤,清新俊逸的面容上笼上一层薄薄的凉意,带着几分肃然道:“不劳诸葛先生费心了,我欲随同杨杰返回江州,向父亲复命。”

诸葛不群的面色掠过一丝不悦,肌肉微微的搐动,转瞬就消逝在脸庞不见踪迹,只是抬眸看了杨杰一眼,嘴角流露出笃然的笑意。

宣威将军杨杰垂眸凝神,拱手道:“公子负伤在身,受不了舟车劳累之苦,江州距离昌州尚且有五百里遥远路途,末将是快马加鞭换了两匹汗血宝马,才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夏侯山庄,故大人在临行前特意嘱咐末将,让公子先就近返回汴梁,最好落脚于凤阳阁休养,请长公主代为照料,这样大人也才放心,请公子以孝悌为本,遵从父命,不要让大人有所担忧。”

萧正羽冷哼一声,心底一片明澈,他知道长公主赵璇之所以会在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自己的父亲,就是要从中旁敲侧击,借父亲之口和孝悌之名,让自己尽早重返公主府。他迟疑片刻,目光一黯,幽幽道:“为了不让父亲担忧,我就近返回汴梁便是,只是不方便前往凤阳阁休养,这样会有损长公主女儿家的名誉,我直接回龙亭湖府邸便是。”

宣威将军杨杰微微一愣,正欲开口再劝说些什么,被萧正羽一个眼色拦下,忙收了神色,恭身站在一旁。

诸葛不群见状,微垂臻首,唇边依旧凝固着笑容,眼波并无一丝起伏,垂手恭敬道:“一切都听命于萧公子所言,您说怎么样,就怎样!毕竟您才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