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沉沉的,冯添亥幽幽转醒,猛地想翻身坐起! ……但是他双手双脚被绑着吊挂在大木架上。 无力地挣扎了一会,冯添亥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是个清雅华贵的少年。 啊不对,是少女。 冯添亥本想冷笑一声,却变成了咳嗽,他道:“你就是那个从东临来的什么郡主?” 好不容易赶走了野兽,手下弟兄死伤无数,冯添亥知道是有人刻意引来的熊狼,又恼又惊,带着一帮子还算完整的人满洞窟地找,却发现不少兄弟都晕倒了。 跟着他的人也一个一个被暗算,找到最后,他身边的人只剩了几个。 如今被周旋着被玩耍着的成了他了! 眼见山洞里清醒的人所剩无几,冯添亥正要壮着胆子吼一声“是好汉就滚出来现身”的话,一阵不知名烟雾飘来。 他晕到了现在。 那少女身后不远处有一排牢房,里头或躺或坐或站了许多人,都是他眼熟的弟兄们。 冯添亥咬牙切齿地道:“没想到我败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那你还真是愚蠢。”尚风华淡淡地说。 “你想做什么?”冯添亥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还想审问我?”这个人浑然已经忘了是谁把他弄到这个地步的事了。 兄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被五花大绑着吊挂在牢房里啊? 尚风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如此愚蠢之人,本郡主还是第一次遇到!呵呵,那与你联手的人,岂不是更蠢?这几年衙府剿匪无能,还真是蛀虫满布!” 冯添亥恼羞成怒地想挥拳,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咬牙,不语。 尚风华抱臂在胸前,道:“你们这群山贼居然能做这么久又能发展得如此之大,可你这个贼头又这么愚蠢……我想,是因为有个人精一样的三当家在吧?” 冯添亥心里惊了一下,面上却不显。 尚风华继续道:“这位大当家的,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冯添亥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被抓回来的穷酸书生,能有什么身份!” “穷酸书生就能爬到三把手的位子?那你们这帮匪贼里都没什么灵窍人了。再说了,”尚风华冷冷地笑了笑,“一个穷酸书生,会使得动官府的人?会让长原郡守李泰言听计从?一个穷酸书生,会藏着官印?!” “我什么都不知道!”冯添亥开始慌了起来,大喊。 尚风华道:“哟,这是什么都清楚呢。”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个穷书生!”冯添亥大声反驳。 “他叫什么?”尚风华突然轻声细语地问道。 “董兴已!”冯添亥不由自主地喊道,话一出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刚刚,说了什么? “可以了。”一个带磁性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冯添亥瞪大了眼看着那人走到了光亮处,失声叫道:“淳孝王!” “哦?”一双桃花眼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过去,“一个山贼,也识得本王?” 冯添亥浑身都抖了起来,什么声音都没敢出。 尚风华看了他一眼,跟着唐晏清往牢房外走去。 一边走,唐晏清一边道:“剩下的事郡主可以不用管了,把董兴已抓回来,你们就可以回京都复命了。” 牢房的通道阴冷湿暗,只有两边微弱的烛光照亮着脚下的路。尚风华沉默着,一步一步跟着唐晏清的影子,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那原本是显帝希望她去做的事。她只是想把这位王爷拉出来方便自己行事,却没想到唐晏清把最关键的包揽了。 为什么?他本该袖手旁观的呀? 在山洞里四处点迷烟的时候,尚风华遇到了一个穿灰色袍子的男人,无惧其它,举着□□就冲了过来,带着的那种阴利的眼神让人浑身发麻,最后还利用地势逃了。被抓的山贼交代,那是三当家,只知道叫他兴哥,其它的一概不知。 那是个极具危险性的男人,尚风华又一次挂了彩。 董兴已,原来姓董。尚风华隐约记得有个什么什么侯爷也是姓董的。 从牢里出来,唐晏清就径直走了,而焦嗣正等在门口。 尚风华道:“那个逃走的三当家叫董兴已,找人画了他的像,全郡戒严通缉。” 焦嗣道:“只怕他还躲在山里,这可不好办。” 尚风华笑了笑:“他一定会下山露面的,这个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势在必得的猎物。” 焦嗣吃惊道:“他想对付少帅你?” 尚风华摆摆手,道:“等着他来就是了。对了,从山洞里搜刮出的金银财宝,就补偿给那些受难的百姓吧,本来也是属于他们的。” “咱们不留?”焦嗣似笑非笑道。 尚风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留着干嘛?娶媳妇?放心,等回京之后,陛下会有赏的,不会亏了将士们的。” 焦嗣的嘴角抽了抽,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尚风华伸了个懒腰,也往郡守府回去了。 自从剿匪成功,还把得来的财物补偿给了民众,他们对尚家军特别是尚风华就热情多了,通常尚风华在外头转一圈回来,手里就抱了不少东西,什么大米白面鸡蛋蔬菜水果的,为此,鬼老三还笑话说,若是无柴米油盐,只消少帅往外走一遭。 尚风华也有些无奈,她天天往外走,只是想早点把董兴已引出来罢了,谁知道一出门,身边总是围了许多人呢。 这天傍晚,尚风华又抱了一大堆东西回到郡守府。如今郡守府由唐晏清坐镇,里头悉数都是尚家军的将士们。 尚风华走到偏厅,唐晏清正坐在上首翻看一些旧账簿。 “回来了?”唐晏清看了她一眼,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花又开了满城。 尚风华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日又没有收获。” 唐晏清笑容不减,道:“无妨。”顿了顿,又道,“听闻明日街上有个聚会?” 尚风华“哦”了一声:“听说是长原郡历来都会举办的,在乐赋楼,据说是以诗酒交友,今年因为没了匪患,所以会更盛大一些……”她想起来了,这位淳孝王不是最好这一种么? 果不其然,唐晏清笑眯眯地道:“本王倒想去见识一下,郡主可愿一同前往?” 尚风华默默地别过头,想,是不是不去不行? 翌日。 尚风华换了一身月牙色兰花纹的衣裳,又在头间插了一支水蓝色的宝石簪子,勉勉强强看起来是去赴会之人。出了门,就看见韩舶已经坐在马车外等着了。 韩舶瞅了她一眼,这郡主似乎好看了那么一点,不过还是一身男子装扮,微微有点书生气息。 就是没有一点女子样! 尚风华并不理会他,想掀开帘子说几句,却被里面的人惊艳到了。 一身火红的衣裳,艳若三春,被玉簪随意挽起的青丝四处飘散,落了一些在微露的胸膛上,尽显妖娆万千之色,偏偏姿态优雅从容,眉宇间流露出清贵之气,让他整个人如日月星辉般耀眼。 这人,是妖是仙? 见人一直不动,唐晏清微微一笑,道:“郡主还不上来?” 可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啊!尚风华在心里抓狂。咦,不对,她一直做男子打扮,如男子行走,好像从来没计较过这个? 反正世俗的条条框框已经约束不了她什么,也罢了。尚风华这样想着,坐进马车里。 后面一青衣一粉衣两个女子也钻了进来。 看到那个青衣女子,尚风华惊讶道:“青鸟?你怎么在这?” 青鸟:“……奴婢一直都在,只是少帅心念剿匪,从不注意到奴婢。”虽然从来都是做男子装扮,但你哪次出门,是没有带过婢女的!只是不显好么! 唐晏清笑了笑,对那粉衣女道:“英芷,沏茶。” 英芷应了一声,一股茶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尚风华还在努力回想中,似乎她一应起居事务从来都是由一个俊俏小厮打理,而那个俊俏小厮,其实是同样习惯了男子装扮的青鸟…… 这,真是对不住…… 一路上唐晏清都在闭眼假寐,尚风华也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韩舶的声音:“主子,乐赋楼到了。” 唐晏清淡淡地应了一声,睁开眼,就看见尚风华风一样地卷了出去,她的婢女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唐晏清愣了愣,看向一边低眉顺眼的英芷:“怎么了吗?” 英芷头也不抬地道:“主子的衣裳敞开了。” 唐晏清:“……” 尚风华脚步不停地进了乐赋楼,随即呆了一呆,人太多了一些。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时不时有惊呼声响起。尚风华不看也知道这是哪个王爷的出场引起的轰动,正要再走远些,身后却有人唤道:“风华郡主。” 一瞬间不少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人惊呼:“这位就是那个剿匪的郡主?” 尚风华闭了闭眼,转过身又笑得十分纯良:“原来是淳孝王殿下!没想到在这也能碰上您。” 青鸟、韩舶、英芷:“……”你们不是一起来的么! 唐晏清握在手里的玉骨扇摇了两摇,仿佛也是刚刚相遇的模样:“既然遇到了,就一起上楼去吧。” 人群里瞬间分出一条路来,尚风华跟在唐晏清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实则心里七扭八扭的。 王爷,你为何如此招蜂引蝶?这里所有女子的眼里都只有您了! 招蜂引蝶就算了,带着我干嘛! 尚风华炯炯有神地看着唐晏清上楼去就赋诗一首,受到一众风流才子的赞扬和吹捧,然后众人的目光就投向了她…… 唐晏清笑眯眯地道:“风华郡主,请呀。” 啊你这只笑面狐狸!尚风华的内心在咆哮。 青鸟在一旁磨墨,看着尚风华提起了笔。虽说几年前这位姑奶奶曾作诗一首,但也只有一次,这回,不知能写出什么? 尚风华心里闷了一股气,余光中看见那砚台中的墨水一圈一圈起着小小的涟漪,似有似无,于是灵机一动。 “水墨丹青飘玉印,琉璃垂簪话霜姿。只是人间三两笔,勾得天界一品词。” 见她收笔,周围的人便都凑了上去,品头论足。 唐晏清低低地笑道:“郡主莫不是在赞我的诗?” 尚风华刚要回答,窗外阳光灿烂,却有一道光闪了一下她的眼,她喝道:“什么人!”就要往光源处挤过去。 有人惊叫了一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亮起寒光凛凛的匕首,狠狠地朝尚风华刺了过去,尚风华挤在混乱的人群中躲闪不及,猛然有个红色的影子挡在了她面前。 “王爷!” “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