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痛心疾首地感叹了句,又以大拇指指着头顶的招牌道,“你看我们这店名闲心斋,就该有点数了。咱东家那是真正的,呃……那叫浮名本是身外物,不着方寸也风流!他做东西,讲究兴之所至,在外头摆出来,为的是吸引知音伯乐,而不是……且慢!留步!”
伙计一溜小跑,绕到方亦面前拦住,换了副哀求之色道,“小哥你见谅,我这嘴被咱东家调教惯了,老是有些不着边际。我说实话、说实话。”
方亦虽停下来、却并不表态,从麦管里嘬着豆腐脑,吊着眼看着面前的伙计。
“其实……我们东家心肠一等一的好,就是脾气怪了点,整天喜欢做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总觉得自己别具匠心。”
伙计瞥着店铺方向,有些为难心虚地解释道,“他嘴上说根本不在意那些俗人的看法,可实际上亲手做的东西要是始终卖不出去,那脸色整日里就跟发霉似的……咳,以往那些玩意吧,确实大多太不靠谱,不过,这回真的不差的,而且也不算贵,就卖五两呃不,三两、三两黄金你拿走,剩下的我想办法糊弄下,反正咱东家那人对这些账目钱财含糊得很。”
“……”
方亦挑了挑眉,以看奸佞的眼神打量那伙计,“老哥你这不太对劲啊,看起来,类似的事你可干过不只一次两次。区区一个伙计,骑到东家头上作威作福……”
“嗨,小哥你说到哪去了。”
那伙计满腹冤屈道,“其实咱东家哪会真不知情……以往那些玩意要价不高,也大都是我们这些伙计半卖半送出去的,甚至我们几个伙计自己贴补买下的。只是这一回,东西确实比以往好些,咱东家一时信心膨胀,叫价也高了不少,咳我、我是说……”
“好了好了,我听明白了。”
方亦瞧着这伙计牙疼般的面色,没好让他继续为难下去,开口示意道,“你把东西拿出来,给我仔细把玩两下总行吧。”
“诶!好嘞,您稍等。”
伙计爽快答应道,动作麻利地掀开展柜,取出那“七彩祥云”、交到了方亦手中。
探入神识、仔细分辨之后,方亦确认了这玩意就是个粗制滥造的货色,不过……影响质量的是技艺层面,而非设计层面。
换句话说,这闲心斋的东家斋主手太笨,没能力把他的匠心落实。
撇开粗制滥造的手艺不谈,这“七彩祥云”的设计亮点其实也没有,然而,其中“多层级法阵组合嵌套”的模式却已具雏形,而这也是之前让方亦受到吸引停步的原因这破烂玩意对法阵的运用手法,和藏在方亦“芥环隐秘区域”的那几具佛门舍身力士,似乎有着一脉相承的味道?
啧,如果打造这祥云的那位仁兄,手上功夫没有粗糙到如此境地,判断应该能更有把握些。至于现在,很难讲会不会只是思维相仿……
“你们东家,开门做买卖如此不讲究……”
方亦一边摩挲检查手里那“炮仗”,一边状似随意地向那伙计试探道,“什么来头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伙计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不过,我们东家虽然年纪轻轻,平日在鼓捣新玩意之余,看着也总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偶尔流露的风姿气度,比那些仗势横行的豪门公子哥可要强上好几倍。要我说,大约正如这招牌上写的,东家他就是为了能有处安置闲心的地方,才开了这处斋子。”
说话间,伙计昂首挺胸、脸上的神色慨然起来,“小哥你别瞧咱这门店冷清,但光凭东家他三不五时从金刚天域带回来的特产白帝古茗,那就是城内独一份。多少名流师匠,想喝上我们东家亲手泡的古茗茶,都得提前预订席位、再眼巴巴地等回复。我跟你说,想来这闲心斋当伙计的,没点伶俐和苦功可不行,你看我……像我这样需得能识字读书的伙计,别家可找不着。”
“唔,那倒是……”
方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半真半假地吹捧道,“就凭老哥你这嘴皮子,亲切风趣、还带点相得益彰的文采,去那些珍宝拍卖场当个司仪都吃得开。你们东家真有眼光。”
“嘿嘿嘿,小哥你抬举了。”
那伙计乐呵呵了笑了几声,似乎又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妥当,收敛形状、端正态度道,“咳,小哥啊,你把玩有一阵了,可定下注意了?嘶这样吧,若是小哥你有心买下,我再附赠告知你一个绝妙的好去处。你只要能邀上一位女仙子,到了我说的那去处,再用上这七彩祥云,包管你想做点什么,嘿嘿、都事半功倍!”
“哦?有点意思……”
方亦闻言笑了起来,爽快允诺道,“那行,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地方?若听起来果真靠谱,这祥云我多买两朵也无妨。”
“好好好,一言为定!”
伙计面露喜色,随即神神秘秘地凑近方亦耳边道,“我说的是一处长满毒蔓花的山涧花谷。若在平日里,那地方瘴气浓郁,便是配了各种辟毒的防备也不太好使。然而,每到碧磷城丹材集会召开,也就是地脉硫火涌出之际,那碧磷毒瘴被硫火一烧,则会有十来天的空档期。最关键的是,毒蔓花的汁液虽能灼蚀肺腑,但只做观赏并无妨害,且越是长在毒瘴浓郁之地,花朵越是艳丽。”
“毒蔓花……”
方亦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同时目光越发深邃地打量起眼前的这名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