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晚连忙弯腰背起竹筐,谢峥将她的鞋捡起,放在竹筐里,背起她向上走去。
谢峥平日一向华贵,看起来是一个锦绣里的公子哥,但不想有这般耐力,她背着聂晚不停息地越过山峰,向山峰另一面而去。
聂晚心中过意不去道:“世子,要不休息会?”
“不必,我们必须尽快抵达苗寨。”
聂晚见他额角流出汗水,从怀中拿出锦帕,替他擦掉。
谢峥脚步顿了顿,又不停息地向前走去。
“我幼时曾在万佛寺长大,那时,闻空师傅见我身体怯弱,每日让我从万佛寺山脚爬上山顶,不爬完就不让吃饭,千阶台阶,我幼时每天几乎都在爬台阶中度过。”
聂晚闻言诧异,她倒是听说过谢峥幼年曾在万佛寺养病,却不想是这般养病。
“世子吃得苦,如今也是人中龙凤。”
“呵,你不必恭迎我。”谢峥道。
聂晚面色微顿,不再说话。
倒不想谢峥接着道:“我在万佛寺爬了三年台阶,然后随闻空师傅练了五年武功,父王终于来接我,我以为我终于能回答京都,不想父王又把我送去了江南南山,拜你姑父南山先生为师,直到我十八岁,方得以重新回到京都,那时,早已经物是人非!”他所珍爱得一切早已就化为灰烬,而那个他记忆深处的地方,也成为了他不敢踏入之地,他曾经尊敬而深爱的人,变了摸样,连他也不认识。
“我幼年与姑母向来亲近,也曾去过南山,但可惜那时未曾见过世子。”聂晚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有些遗憾道。
谢峥闻言未答,继续赶路。
其实,谢峥是见过聂晚的。
那时候,他刚至江南没有多久,聂夫人去世,师母聂灼华带他去聂家吊丧。
夜间,谢峥有些饿,便想去厨房找些吃的,他拿着一盘江南点心路过灵堂,见一个浅碧色衣群的小姑娘搬起一个凳子,放在棺材旁,她用力推开棺材盖子,看着里面躺着的人,神色十分冷漠,毫无一点悲伤,她开口道:“母亲,我恨你。”
女孩小小年纪,说起恨来却那般深刻,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谢峥一惊,拿在手里的一盘糕点落在地面,发出声响,女孩听到动静看过来,与谢峥目光相对。
那双眼睛大而空洞,面色极其惨白、毫无血色,脖颈细长,瘦得像个骷髅,极其丑!!!
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活人,倒像一个小鬼。
谢峥惊出一把冷汗,转身就跑。
次日,吊丧时,谢峥看着跪在灵堂前低着头的小女孩,知道了她不是什么小鬼,而是聂家大小姐聂晚,死的那个人就是她母亲,那个他幼年时曾听母亲偶尔谈及的李家大小姐李意寒。
谢峥跟在聂灼华背后上了香,看了眼聂晚,其低头不知道再想什么,双肩颤抖,她面前的地面被泪水打湿,原本想直接离开的他改了注意,他不由得靠近女孩,从怀里拿出一块白色锦帕,递给她。
聂晚看着抵在自己面前的白色锦帕,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谢峥,面色依旧惨败,眼神依旧空洞,她伸出瘦得像个麻秆得手,拿过锦帕,随手丢在燃烧着纸钱的火盆里,锦帕快速点燃,瞬间被火焰淹没,聂晚重新低头,再也不看谢峥。
谢峥面色十分难看,转身走入人群。
第三日,他就随聂灼华离开了聂家。
聂晚每年都会来南山小住几日,而谢峥每每在聂晚来时,都会下山游学。
他的确在故意避开聂晚,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初次见面,她便让他产生了情感上得共鸣,恨一个自己至亲的人,那是一种怎样的痛?
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的聂晚实在是又丑又恐怖,让他回去半月噩梦连连,梦中是记忆深处的漫天大雪,还有似乎流不尽,弥漫在雪花中的鲜血,最后是聂晚那双又大又空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