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3章 午夜的钟声响起(1 / 2)你眼中的那道光首页

郑小蓉说完缓缓将上身缩了回来,这才发现左前方的一双圆鼓鼓的眼珠子挂在僵硬的肉盆脸上,正死死地盯着她。心里大呼“倒霉”,扫了一脸兴,意兴阑珊地抓来一支笔,佯装着写起字来。

张叠山的皮鞋声已在门边,随之窜入一个庞大的身影,教室里浮起一阵参差不齐的翻书声。

郑小蓉的胳膊肘被拐了一下,不由侧过脸去。瞧着同桌杨树正努着嘴,斜着眼,勾着小指头。

她便欠身把椅子抬起往中间靠拢,又斜了半个头过去。

“你说话不看事啊?没瞧着人家整个脸都跨了?”

“我哪知道她在一边偷听啊!”

“人家可是千里眼、顺风耳呢,你一动,人家就盯上你了。”

“切,她是老几啊?太平洋警察。”

“往后怕是得叫三嫂啰”

“什么?!”

“小点声。”

“怎么回事?不是,我说你都干什么去了?横竖赢不过卫澜就算了,连她,你都搞不赢?”

“说什么呢!”

“行行行,我是说他,怎么眼光一下就,就”

“别人也是有手段的,好不好!你以为?”

“消息可靠不?听谁诌的?”

“辉哥嘴里出来的,假的了?”

“我靠,我死了得了”

自郑小蓉郑重地将自己在办公室偷听到的米红梅和张叠山的谈话公之于众后,四班明里暗里讨论声一片,各怀各的心思。

往日里极盼望着卫澜归来的人,如今却恨不得她永不归来。往日趋炎附势的看客,倒是始终如一地等着一场热闹。

只有一个人,无论心里多么期待着这一刻,却又不舍得它真的发生,因为他知道离了水的鱼回到岸上多半是死。

可这场戏,无论如何还是上演了,但却并不如很多人期盼的那么精彩纷呈。

张叠山如往日一样手里卷着一本书,一长一短的腿蹬着上了台。讲台下一阵潦倒的翻书声,伴着长长的呵欠声。

“进来吧。”张叠山双臂撑在讲台边,分得极开,扭着头朝向门外。

一时间,台下一片悄然。个个拉长了脖子,不甘示弱地朝着门口打望。罗御风脑子里的那根经届时绷紧,呼吸不由自主放得极轻,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冲击着心房。

一秒、两秒、三秒

窗外的蝉鸣声嘶吼到了高潮,近乎嘶哑却嘹亮。

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一前一后踩在微凸的门槛上,露了半截面子,宝蓝色的书包外绕着两条雪白纤细的手臂。

“暂时坐到最后一排,李辉旁边。”

张叠山徐徐将头转了回来,腾出一只手去翻摊在桌上的课本,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整个人走了进来的那一刻,如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一样,依光可见却悄无声息。她的脸苍白消瘦,轮廓分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平静至极,像下了雪的夜。

每个人都在揣测这个被推向巅峰又被打回原形的人,此刻在想些什么。这段短短的十秒路程,在大家心里都添了慢镜头,效果不一样罢了。

“好了,大家把书翻到96面,今天我们继续上节课没上完的内容”

李辉的鼻腔里一直憋着半股气,跟拎着一袋鸡蛋似的,不敢肆意地放,他甚至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上这位新同桌一眼。

一会儿摸出笔来,一会儿又在抽屉里翻书。扯得一摊书七零八落,掉得满地都是,又徒惹了不少目光,心慌、惭愧得厉害。

卫澜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瘦弱的身子紧紧地贴合着椅背,和它融为一体。她半眯着眼,睫毛又黑又长,微微地颤着,上上下下。

没有人知道,一个小时之前,这双眼已经流尽了泪,如今只是两口干枯的泉眼。

米红梅在男女问题上表现出的敏感和厌恶似是与生俱来的,从杨树梅在走廊上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在琢磨怎么和学生谈论女性的衣着穿戴。

直到后面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米红梅之所以索性撂了横插一脚的心,多半已经做了决定。她绝不容许班里出这档次丢人现眼的事,她不需要一个“五彩斑斓”的学生。

卫澜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其他老师拿着课本相继逆行而出,徒留下米红梅正抱臂倚靠在高椅上,姿态优雅而恬静,眼波柔和纯粹,是卫澜从未见过的样子。

那一刻,她甚至产生了幻觉,差一点就迷失在了一刹那。

“卫澜,有件事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不得不通知你。年级组经过反复商量,还是决定不能肆意开旁听这样的口子。你也知道,想来星星班的人太多了。如果正名了一个人,日后就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找上门。

教室只有那么大,教学质量也难以保障,迟早会砸了这块牌子。所以,和张老师交涉以后,你呢还是回四班继续读。你的学籍和资料都在那,这样是比较妥当的。”

“按理说,我是应该首先和你家长沟通的,但鉴于你来班里旁听时并没有牵涉到家长,所以我就直接通知你本人了。”

“在班里的这段时间,你还是很努力,也表现得不错。我相信哪怕回到普通班,你依然是很优秀的。”

“既然年纪组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这两天吧,我看让几个同学帮忙给你一起收拾下东西,也免得你一个人弄。”

“卫澜?”

“卫澜?”

“你在听吗?”

“卫澜?”

“”

“知道了,米老师。我现在就回去搬东西。谢谢。”

一双眼又开始湿润了,讲台上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张叠山卖力的声波反复撞击着耳膜。

办公室里米红梅掷地有声的说辞是扇在她脸上的一道道耳光,使得她心窝子都揪着痛。不必再深究那话里话外的意义了。

是什么意义呢?

有什么意义呢?

别人请你走,话总是尽可能光面,说到底烂在里面的东西。自己不去翻,尚就这般自欺欺人地过着,但总还算是能过的,不至于没了活路。

说到底旁人要如何羞辱、看贱了自己,索性是当时痛上一痛,一顿饭的功夫就能灰飞烟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