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浦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向自己透风。 因为那些蛛丝马迹都像是一点点有规律地在被抛出,他觉得就仿佛有人持着钓竿缓慢放线,耐心地引诱着海平面下的他来咬钩。 但即便怀疑是陷阱,赵浦也不得不追查下去。 就是陷阱也比没有来得要好。 他蹲守在酒吧里,亦或是四处奔波,时常弄得满脸满身伤痕,线索断了就继续等候。 直到那天在海杏宿舍楼下,姜旦走到他身旁:“你那个朋友当年出事是被人告发的,你应该不知道吧。” 赵浦忽地上前拽住他衬衫衣领,满目的惊愕和震怒。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旦没吭声,看他时目光充满怜悯。 近些日子往事被重提,不断地叠加在赵浦心底。 袁三青隔着探监窗满脸惊恐的样子始终印刻在他脑海中。 他原本只以为袁三青口中的陷害指的是被陷害吸毒的事,却没想连那次抓捕也是被人摆了一道。 他只恨自己没有再多听老袁说点话。 后来的追查中他渐渐有些拨云见日的感觉,好多事都或多或少地和那位少爷有点联系。 说到少爷,能在这个圈子里被称作少爷的就只有一个。赵浦目前还没见过,身份不明。 但他也有了怀疑的对象。 赵浦的调查中最让他震惊的便是少爷与两年前的车祸有直接联系这件事。赵浦随即将视线放在了海杏周遭的人身上。 他当然会怀疑是曾向他透露老袁事情的姜旦。 这一阶段他也仍旧调整不好面对毒品这类事时的心态,那天在饭店里同座的人提起□□,他整个人都丢了魂似的。 这晚赵浦没精神出去玩,就蹲在他租的公寓里吸溜泡面。 他惦念着海杏,这种思念不会因为她和梅北真或卫良交往就消失,他想处理完自己这边的事再好好候着她。 事情的剧变便是从他突然响起的手机开始的,赵浦接起那个电话,里面是男人半尖锐半沙哑的声音。 “魏海杏我告诉你,□□你那事就是少爷干的。老子豁出去了,他不让我活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余下的都是麻子连篇的脏话。赵浦根本无暇顾及为什么打给海杏的电话会转到自己手机里,而这个来电显示还是在仅在满庭芳同桌过一次的白秋连。 赵浦当时满心的重点都在那句□□上。 他扑通一下子跌坐到地板上。 见到戴坤便是在那之后了,赵浦当时眼眶红得要渗血的模样。 他私底下攥紧拳头,面上故作无意,但那一身的烟酒味还是出卖了他。 戴坤想他这肯定是知道魏海杏发生什么了。 戴坤按照卫良差不多可以了的指示,将少爷的身份透露给赵浦,他对于赵浦始终怀疑姜旦的行为感到好笑至极。 赵浦果然去找少爷了。 他再见到海杏便是在和卫良的谈话过后,上次他还可以在吧台上肆无忌惮地吃着醋吻她,这次却是连触碰都不敢。 卫良说你拿这袋衣服给她看,别的话不用说,嘴不严你知道后果吧。 海杏一遍遍地反复向他确认,像是压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赵浦没有回应她。 最终魏海杏的那双眼在看到衣服的一瞬间黯淡下来,她的声音终于带上颤抖和疲惫。 “自首吧。” “替我坐牢,袁三青的事我可以给你翻案。” 这段对话发生在他见卫良的那天,那天正是海杏去北山喷漆厂查证,卫良久违地回归到少爷的身份。 背后给一杆冷冰冰的枪抵住,赵浦不好轻举妄动,只能憎怒地看着□□了海杏的犯人。 “他以贩养吸是事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需要翻案。人死不能复生。”赵浦头脑仍旧很清醒,讲话掷地有声。 对面的男人听见他话便笑了,卫良脚上始终穿着海杏买给他的鞋,他转过身来走到赵浦跟前。 “那活着的人呢?赵浦,你见过吸毒的人是什么样子吧。” 他这话说完,赵浦也就是反应了几秒,紧跟着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泛起来。 他抬起震怒和不解的眼去看卫良。 卫良逆光站着,赵浦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觉得自己可能从来就没看懂这个人。 但他能感觉到卫良既不快乐,又不愉悦,只是平静地陈述着。 “如果海杏不愿和我在一起,我会用那种方式让她听话。” 赵浦咬着牙将眼睛闭上。 他的眼前不断浮现起他最好的朋友,那种行尸走肉的姿态,那种犯毒瘾时失控的模样。 他眼前仍在浮现,有海杏的一颦一笑,她温柔又欣赏地看着他,那是世间少有的清澈眼眸。 他五脏都因愤怒而颤抖,最终一字一顿地。 “我给你顶罪,你好好对她。求你了。” 他皮夹克里的白T恤给血水染得通红,口鼻也在向外渗着暗红的血,滴答滴答。 那是他刚走进这个房间时被少爷的人打的。 那时他被那群人踢得倒在地上,脚和棍子还在挑着他骨头狠狠地打,他皮衣和头发都在尘土里被弄脏,只有一双眼永远蒙不上尘地明亮。 他半边脸肿起来,尽是大块淤血,卫良在他面前蹲下,抓起他头发静静地问。 “怎么?还喜欢么?” “喜欢,我就是喜欢她!” “继续打。” 赵浦的血咳在地砖上,粘稠的一大滩,随后打手们的棍子重新落下来,他们的殴打底线就是留下他顶罪的一条命。 赵浦不断地向外咳血,全身没一块骨头不在疼痛,他仍旧保持着亮亮堂堂的眼。 “喜欢!我喜欢她!” “我就是喜欢她!” 在校期间一直都是差生的赵浦生平第一次这样流畅地回答一个问题。 (赵浦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