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嫉妒能有多可怕。 袁三青虽然混迹在赵浦他们之间,但他其实和大多数打架闹事的小地痞不一样。 他总穿件白衬衫和港风的裤子,有时套个牛仔外套,这种扮相是最讨女孩子喜欢的,他逛超市或者在地铁口唱歌时经常会被陌生姑娘要手机号。 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文艺青年吧。袁三青歌唱的特别好听,每天抱着他那把弹了好几年的破合板吉他,乐滋滋地在房间里写歌,一写就是十几个小时。赵浦经常被他叫去帮忙听听新曲,赵浦觉得他写的歌不输很多一线歌手。 他就是那种干干净净、才华横溢的大男孩。 一开始是有人喊袁三青一起□□。 袁三青笑笑拒绝,他骄傲地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也能写出好歌来。 后来有段时间赵浦没看到他,再看见他时他瘦了不少,骨棒都显露出来,蓝牛仔外套的袖口沾着油渍和脏污。 赵浦说你怎么了?你家的那些绝版唱片呢? 袁三青轻描淡写地说,卖了。 直到某天,他们几人像往常那样在酒吧里啃他们最爱的黑方,门口突然涌入一批武警把袁三青控制住。 袁三青那把他曾经看得比命还重的吉他被摔烂到地上,里面掉出满当当的一袋袋白面。 赵浦在一旁看着他那行尸走肉的眼神和塌陷下去的脸颊,突然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毒品更能让他憎恨。 “阿浦,阿浦你要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袁三青隔着探监的玻璃窗喊他,他两手拼命地拍着玻璃,似乎无比的恐惧和惊慌。 “阿浦,有人害我…你要相信我,是有人害我的……我不想死。” 赵浦那时才十七岁,看着他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他来探监前听警员说袁三青已经跟着那群毒贩私底下活动有一阵了,只是一直没有确凿证据,警员说这种瘾君子的话你不要信,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而后袁三青在探监窗那边犯了毒瘾,不断地翻着眼白,最终给狱警们拉了下去。 袁三青以贩养吸,结局是运货量太大被判死刑,他胡言乱语,每一次的口供都不一样,甚至在法庭上临时翻供。 赵浦就记得其中一句。 “他们嫉妒我……我不是主动吸的,一开始就是他们往我酒里放药。” 赵浦想去找他问出是什么人害他,但下了法庭袁三青便被带回狱中,赵浦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再见到他是直到死刑犯行刑前的最后一次会面,赵浦想要问,袁三青却是死一般的沉寂,面如土色全身发抖。 即使生活已经无比痛苦,他仍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恐惧。 赵浦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醒了…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赵浦模糊地从睡梦中张开眼,海杏黑绸似的长发便映入他眼帘,他用迷茫惺忪的眼看着海杏俯首去替他擦汗。 “啊…抱歉。”海杏似乎察觉到头发总碰到他,有些惭愧地道着歉,随后连忙抬手将头发绑好。 海杏绑头发时白皙的脖颈露出来,两臂抬起时胸脯微微晃着,赵浦看得心头一痒。 他把视线移开。 赵浦交往过的女孩不少,有的是抽烟喝酒纹身的女地痞,也有的是学校里清纯的女学生。喜欢过他的更多,虽然他瞅着凶,但架不住相貌身材都太好看。 赵浦起先也怀疑海杏是故意找无聊的借口勾引他,所以他心情好的时间给过海杏可以试试的暗示。 但海杏好像收不到他的暗示明示似的。 直到后来有次,卫良像往常那样过来帮海杏换班,故意当着赵浦面和海杏闹。 赵浦气鼓鼓地想,你这是有人了啊,有人还来招惹我。 赵浦那段时间阴晴不定得夸张,他心情好时偶尔调戏一下海杏,有时袁三青的事毫无征兆地萦上心头,他便恨得摔东西,床头柜放着的玻璃杯和食物都被他摔烂在地上。 海杏蹲下身去收拾,她看着被摔坏的水果稍微叹气,安安静静地将它们捡好。 随后海杏继续温柔地去帮他擦脸擦汗,对那些劣行丝毫不计较,只是有些在意地问赵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赵浦抬眼看她讥讽地笑,说你算老几,我的事跟你有关系么。 海杏不恼,垂着头去帮他垫好枕头。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后来赵浦消了气便睡觉,半梦半醒时听见有嚓嚓的声音,半睁开眼便看到海杏正一点点地削着被他摔烂的苹果,她把不好的地方挖出去,随后小口小口地吃着。 赵浦觉得自己就像她手里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