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绿:“……”
“把信送出去吧。”
*
晚些时候,苏家主母邹氏带小儿子苏聪到访。邹氏生得慈眉善目,身量娇小,因为缠足行动很缓慢。
苏云清扶她上坐,“婶婶怎么过来了?”
邹氏笑着说:“前些日子托云想阁给你作的秋衣,今日刚好送来。你快瞧瞧,合不合心意?”
几个婢女手捧着衣裙逐次上前,那些裙裳用料讲究,绣花式样精美时鲜,比起高门大户的也毫不逊色。苏云清忙说:“婶婶总给我做新衣,箱笼里都塞不下了。再说,我平日也穿不上这些。”
为了行动方便,她出门一向穿轻便的男装,漂亮繁琐的女装都束之高阁。
“女儿家爱美,你正是如花的年纪,哪能整日穿男装。”邹氏拉她坐在身边,“我两个女儿出嫁以后,家里就冷清多了。幸得有你,我还能张罗张罗,千万别跟我客气,显得生分。”
苏云清乖巧地点了点头。邹氏身体不好,苏纶的事她不敢透露半句。
苏聪见状,立刻跑过来,硬要挤坐在她们之间。
邹氏随了他,“这孩子,真是拿他没办法。”
苏聪今年十岁,小模样儿生得招人喜欢,脖子上挂着金玉打造的长命锁,手里还捏着个糖人。他是苏家独子,又是邹氏夫妻上了年纪才得来的,疼得跟眼珠子一般,平日舍不得打骂,千依百顺。
自从苏云清来到苏家,苏聪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还想尽办法捉弄。两个人打打闹闹,本也相安无事。只是前些日子,苏云清被臭小子逼急了,抓他在膝头,朝着小屁股一通“啪啪”地打。
当时苏聪被打懵了,飞奔回自己的房间,半日不肯出来。苏云清还担心他事后向邹氏告状,结果却不了了之。
那以后这小子倒是消停了不少。
此刻,两个人互相做了个鬼脸。苏聪撇开头,“哼”了一声。
邹氏见惯不怪,径自问苏云清:“听说王府给你下帖子了?”
苏聪忙竖起耳朵听。
“王妃叫我过府叙叙。”苏云清尽量说得轻松。
邹氏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像对外间的俗事漠不关心。但毕竟活过半辈子的人了,其中的关窍哪能不知道。
苏云清在苏家,上下都尊称声三小姐,但她毕竟不是邹氏所出,也不好多加管教。她跟小晋安王成日混迹在市井间,名为义兄妹,但传出了不少污言秽语。小晋安王是个混不吝,不会在乎一个女儿家的名声。可王妃必是听进那些流言,加上被新婚夫君冷落,要找她立规矩了。
“我交代倩姐儿一声,必要时候,让她帮帮你。”邹氏说道。她口中的倩姐儿是如今晋安王府最得宠的姨娘陈倩倩,也是苏纶的亲外甥女。只要她怀上个一男半女,侧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苏云清知道邹氏是好意,可陈倩倩未必愿意为了她跟王妃正面对上。她也不不想麻烦别人。
“婶婶放心,我会小心应对的。”
邹氏又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不肯安分的苏聪回去了。
他们走后,苏云清回到房中。苏家上下都对她很好,可太好了,她又十分不安,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采绿端了水来给她净手,特意往水中滴了两滴桂花露,屋中顿时飘散着怡人的香气。
苏云清夸到:“这桂花露真香。”
采绿却有点丧气:“顶级香露制作起来颇为费事,咱们随身带的只剩这一瓶了。”
苏云清叹了口气。这桂花露不仅香气独特,据说还混入了几味名贵的药材。用它洗发,发丝便柔顺而乌黑。用它沐浴净手,皮肤便愈发白皙细腻,着实是好物。
“都怪奴婢没用,香露的方子奴婢没记住。请小姐责罚。”采绿说着就要跪下去。
苏云清连忙托住她的手肘,“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个普通的就是了。”
采绿还是很沮丧,“我们从京城离开的时候,原本带了五辆马车的行李。路上丢了一大半,剩下半辆马车的东西也用得差不多了。今天小姐又摔了一个御赐的琉璃盏……剩下那个,就凑不成对了。”
苏云清:“……”
五辆马车?怎么听起来非但不仓皇狼狈,还有点招摇过市?难怪被贼人惦记上了。采绿这丫头衣食住行处处都要讲究,想来自小在江宁织造府长大,一直都是这般精致的做派。
可寿阳到底不比京城或者江宁,条件所限,很多东西买不到。用完或者弄坏,就真的没有了。
苏云清觉得自己有点败家,赶紧换了个话题,“我听义兄说,王妃是从京城来的。你可听说过?”
采绿点头,“据奴婢所知,王妃是上官家嫡出的五姑娘。上官家在前朝的时候出过宰辅,如今虽然大不如前,但王妃的父亲上官晏大人仍是天子近臣,颇得信任。王妃还有个在宫里做妃子的长姐,着实不好惹。”
“她长得如何?”苏云清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采绿顿了顿,“应该很美。王妃有京城双姝的美名,才华也不可多得,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苏云清歪着脑袋,“既然如此,就算她为难我,我也忍忍。”
采绿不明所以,苏云清描补了一句:“我对美人心软,而且生气容易长皱纹的。不好。”
采绿还在想,小姐心疼一个外人做什么。那头苏云清已经揽镜自照,嘴里嘟嘟囔囔的,“哎呀,天生丽质难自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