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阳光照在林家一号大院青灰色屋顶和雪白色墙壁上,为这栋漂亮而又著名的建筑褪尽了夜的清冷,涂上一层有温度的人间暖色。
连续奔波大半个月,又刚刚结束了一次跨越大半个地球的长途飞行,钟彦凌终于把林星宸带回到林家一号大院的门口。
林星宸一路上都在反抗和拖延,此时站在自家大门口,别扭的少年却突然神色一凝,紧接着眉头也蹙了起来。
钟彦凌全神戒备,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的肩头上,生怕他这个时候突然扭头逃跑,自己又要费一番周折去追。
大约二十天以前,林星宸的父亲林立诚托人找到钟彦凌,出价二百万,让他找到林家那个叛逆出走的独子,并把人带回林家。
钟彦凌一度表示怀疑,一个跟父亲吵架离家出走的少年能躲到哪里去?需要出这么高的价钱请他去找?
可是林立诚心急如焚,懊悔自责,令钟彦凌相信他只是一位焦虑的父亲,急于找到失联的儿子,而钱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钟彦凌接了这一单生意,却没想到这个离家出走的少年很能躲,居然跑去了太平洋岛国帕劳。当钟彦凌踏破铁鞋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沐浴着阳光,躺在一条白色的小木船上,漂浮在蓝宝石一般明净清澈的大海中,好不惬意的样子。
把林星宸带回国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朋友狡猾得很,途中几次逃跑,都是在最后关头被钟彦凌抓了回来。
钟彦凌着实觉得这二百万赚得也不太容易,眼看着鸭子就要煮熟了,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飞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林星宸怔忡了十几秒之后,突然拔腿冲进了家门。
钟彦凌愣了一下,疑惑地想:既然你如此归心似箭,那这一路上又何必跟我捣乱呢?害得我在首尔机场差一点儿被当成绑架犯抓了。
他抬脚跟了进去,没走几步,他便察觉出不对。
林立诚是A省首富,林家一号大院从来都是戒备森严。上次钟彦凌来林家的时候,见过负责值守大门的两个门卫,一看就知道是专业安保公司训练出来的职业保镖。
可是今天,林家一号大院却大门洞开,岗亭里空着,并不见有人看守,这不正常!
钟彦凌心中一惊,拔腿就去追林星宸。
他穿过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来到别墅外的台阶下。面前两扇紫檀雕花的大门一开一合,屋里的情形看不太清楚,但他凭借自己的本能,敏锐地感受到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林星宸还在里面,他很担心。于是他长腿一跨,两步跳上了六级台阶,直接闯入了大门。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片寂静,白衣少年就站在大厅的中央。他的脚前躺着一个人,身体朝下趴着,头却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歪向门口,双目圆睁,正好瞪住钟彦凌。
那人从脖子以下的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浸透了,身下也有一滩凝固的黑血,看样子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
林星宸就站在死者的旁边,双手揣在衣兜里,目光定定地看着死者脖子上的那道致命伤口,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动不动。
钟彦凌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刑事案件的现场,他不想惹麻烦,他不想跟警察打交道,因此他有些懊恼。但他已经站在这里,就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了。
他认得地上的那位,上次来林家一号大院面见林立诚,就是这个人陪他在客厅等了半个小时。
没错!死者正是林家一号大院的大管家周清伟!
他倒不怕死人,比起地上死状凄惨的周管家,他更担心旁边那位沉默不语的白衣少年,那副样子八成是吓傻了吧,想跑都拔不动脚了。
“嗨……”钟彦凌喊了他一声。
林星宸闻声回头,目光清明,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惊吓惶恐的神态。
他甚至冲着钟彦凌勾唇冷笑:“真是替你感到遗憾,找不到人要钱了呢。他总是这个样子,说话不算数,跳票第一名,哼!”
“你父亲呢?这个家里的其他人呢?”少年异乎寻常的冷静令钟彦凌心生怀疑。
林星宸没有回答他,只是挑了一下眉。然后,他向躺在地上的周清伟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门外走去。
钟彦凌伸出手臂拦了他一下:“这是刑事案件,你要报警。”
林星宸摁下他的手臂,一言不发,径直出了门,下了台阶,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钟彦凌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死者躺在那里不管,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掏出手机来,打了报警电话。
就在他向接警员叙述现场情况、通报地址的时候,他看到草地上的林星宸突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煮熟的鸭子真的飞走了,但钟彦凌没有去追。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留在现场,他要是也跑了,后续的事情反而更麻烦。
A省首富家发生凶案,警方十分重视。不久之后,本市刑警支队的队长亲自率人来到案发现场。身为报警人,钟彦凌接受了警方的一系列询问,他都一一如实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