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罗家倒得快,如今的邹家倒得更快,不同的是,罗家是自己挖空了墙角,后台一倒,罗家接着就倒了,邹家却是得罪了人,让人挤兑的。当日那一场宴会,基本上在场的人家都得罪了,其中得罪最狠的,就是赵家了。 本来赵家跟邹家还是亲戚,先前两家闹翻了,这回请了赵家也是和解的意思,就算不能像从前一样,至少要恢复寻常往来。赵媛带了堂姐赵欢一道去,结果闹出了邹家安排未来姑爷在高处偷看的事来,赵媛一家就气的够呛,更别说好容易能嫁入侯门的赵欢。邹家上门说情不管用,赵欢回家哭诉了一番,赵家便动用人脉开始打压邹家。 邹家只是商户,顶多就是土生土长的平安县人,多了几分威望,但也经不住赵家的打压,年都没过,邹家便举家搬到乡下去了,没多久,秦娴便听说邹莺莺投缳自尽了。原因,或许是薛家退了亲,或许是先前得罪人的事让家人施压,不管如何,邹莺莺刚刚十五的年纪,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过了年,秦娴的婚事就忙碌起来,到婚礼之前,李知谨的舅舅赶到了平安县,为外甥主持婚礼。 李知谨的父母没到,在旁人看来是不和礼数的,但秦家知道李知谨的身份,更知道皇帝陛下和皇妃娘娘不可能跑到这平安县来主持婚礼,李知谨的舅舅赶来,已经算是重视这门亲事了。 李知谨的舅舅杨宏如今在吏部任职,官位不高不低,皇帝对李知谨这个儿子虽然不算十分看重,但毕竟是亲生的,特意给了杨宏一个月的假期,带着宫中赏下来的的东西一道,一看就十分富贵。 民间的婚礼比较简单,两家宅子还挨着,秦娴坐着轿子在县城里绕了一圈,才进了隔壁的宅子,拜堂成亲,从此她为李家妇,人称李秦氏。 虽然有一个月的价,但扣除掉来回路上花费的时间,杨宏在平安县也没待多久。走时杨宏十分唏嘘,一再保证会跟皇帝求情,叫李知谨再等一等。李知谨寻了一些本地的土产,请杨宏带回去分给亲戚们,至于平安县贫苦的话,李知谨觉得还好,比起只能跟兄弟们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折腾,在这边多少还能做些实事。 杨宏说到做到,回到京城就去跟李知谨的爹汇报平安县的贫苦,承庆帝静静听着,并不表态,等杨宏走了,才问随行的内侍,道:“小五在那边如何?” 承庆帝当然不会将儿子们丢到民间就不管了,总会找个理由让人去看一眼,不说尽在掌握中,至少不能出太大的乱子。想到先前三皇子在松河县意图发展自己的势力,承庆帝正打算看看其他人如何,若再有两个,只好提前将人都召回来了。 不说那内侍本就是承庆帝的人,李知谨收买不了,李知谨本身也没想过去收买这人,他只是没有野心,又不是傻,本来皇帝爹对他印象大概不深,但也没什么恶感,若是做什么多余的事戳了亲爹的眼,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李知谨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那内侍也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承庆帝问起,没有替李知谨说话,也没有添油加醋坑李知谨一回,只答道:“奴才瞧着,五殿下经验虽然不足,但在县丞的辅佐下,平安县还算安定稳妥。” 承庆帝点点头,年纪大些的几个不说,小四跟小五两个十六七岁的年纪,承庆帝其实不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政绩来,只要能虚心学习,别出什么乱子就行。说了这个,又问起那位刚过门的儿媳妇来,虽然是小五和杨妃求的,他也答应了,但总得听自己人肯定了才能放心。 “皇子妃娘娘虽然是民间出身,但通身的气派京城小户人家的姑娘也不能比的,行事也温和妥帖,陛下不必担心。”那内侍当然不敢说秦娴的坏话,不过至少表面上看,秦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承庆帝当然知道小内侍不敢说秦娴不好,但人都过门了,他还能逼着儿子休妻不成?那可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了,只要大体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这边秦娴过了门之后,便觉得嫁了人之后,家里人口少了,多少有些冷清。李知谨这边下人不多,但里外也够用,秦娴只带了小梅和一个中年仆妇,到了这边才发现,李知谨近身服侍的是内侍阿杜和小厮长言,满府除了两个做针线的丫鬟,都是男仆和年纪不小的婆子。 秦娴的惊异李知谨老实回答,道:“你知道,我排行第五,宫里的孩子都是内侍宫女带着的,我前头有个哥哥,嗯,就是我三哥,我母妃说让宫女养得娘气十足,到娶妻之后才渐渐改了过来,所以我年幼时,母妃就不许我太接近宫女内侍们,到我出宫开府,母妃便将宫女们大多都打发了。” 秦娴头一回跟皇家人打交道,不过细细想来,杨妃的担忧也是有理的,只是有些活计还得找丫鬟来做,就比如李家的饭,就不怎么好吃。 秦娴嫁了人,也没有将厨房的活计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意思,不管是从秦娴自己不太勤快的性格来说,还是考虑到将来回到京城去,秦娴都不可能将自己弄成个厨娘,毕竟偶尔下厨是心意、是情趣,天天下厨就是黄脸婆了。这样一想,秦娴考虑着慢慢买几个丫鬟进来,不说别的,以前李知谨一个大老爷们也就罢了,她嫁过来了,里里外外都是男子做事像什么样子。 这些事李知谨不太懂,便都叫秦娴看着办,婚礼一过已经是四月天了,李知谨跟秦毅忙着春耕的事,每日早出晚归的,显然没有时间关心这些。 等府里的事情差不多理顺了,已经是六月的天。听当地的老人说,今年算是风调雨顺,因此春播之后,除了偶尔需要处理些突发事件,李知谨和秦毅算是清闲了下来。 这一日秦娴做了冰碗,喊了李知谨一起吃,秦娴不敢贪凉,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瞧着李知谨吃了两碗还想去盛,秦娴连忙拦住他,道:“夫君,这冰凉的吃多了要闹肚子的。” “但不吃就化了啊!”李知谨留恋的目光落在冰碗上面,炎炎夏日,冰冰凉凉香香甜甜的东西最讨人喜欢了。 “夫君别闹!”秦娴叫小梅将剩下的分别装了,给衙门的官吏们送去,瞧着李知谨要撒泼的模样,连忙道:“明日做绿豆沙冰和绿豆酥,夫君今日多吃了,我明儿就都给阿虎他们送去。” 明日李知谨要去衙门,等回来时秦娴将东西都送出去了,他也没有法子,正衡量着今日还是明日,外头阿杜来禀报,道:“老爷,有人自称是爷的兄弟,在外头要见爷呢!” “嗯?”李知谨回头,“什么兄弟?” 阿杜脸色也有些微妙,寻常世家公子,在外头跟人称兄道弟是常有的事,但自家主子不同啊。不说谁敢随便跟皇子称兄道弟,就是主子也会很有分寸的跟人保持一定距离,而皇家的兄弟们,年纪小的还在宫里读书,年长些的都在各地当县令,应当不会擅离职守跑到这里才是。 “既然有事,那你先去忙吧!”冰碗都送出去了,李知谨也不必再纠结了,既然有事就去忙呗。 李知谨点点头,一时猜不出是什么人来,李知谨也不会随便将人往后院引,便自己去前面见人。 外头坐立不安的男子手里牵了个五六岁大的男孩,旁边坐着个妇人,手里还抱了个两三岁的男孩,一行四人当中,倒是被男子牵着的男孩最为镇定。 端茶的丫鬟将茶水放下就退了出去,男子伸手碰了碰茶碗,又将手缩了回去,倒是小男孩伸手端起茶碗,慢慢喝着解渴,虽然只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表现出的镇定和气度却是两个大人都比不上的。 “冲儿,你确定你五叔不会趁机对付我们?”男子搓了搓手,身上的衣裳已经穿了好些天,布料都僵硬了,实在看不出原先的材质和花纹来,加上男子的动作,别说他自称是太子,便是说哪家少爷都没人信。 李冲将手里的茶碗放下,并没有去看自己父亲,只道:“若是几位叔叔中,谁能保我们平安,就只有五叔了。” “你怎么知道的?”抱着孩子的妇人微皱眉问道,她是太子侧妃,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妇人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落差不可谓不大,连长子都在混乱中没了,如今只剩下身边的小儿子。 “祖父说的。”李冲不想同他们说话,只简单答道,他是正妃所出,但母妃一直生病,两年前就过世了。那时他才四岁,但却记住了母亲的一句话,母亲说,若遇到了生死攸关的事,可以求五叔。李冲年纪小,不明白母亲的诸多考量,只记住了这句话本身,如今,他们都快被百姓打死了,应该算生死攸关吧! 李知谨走到门前,首先认出的是小小的李冲。见到李冲,李知谨便想起已经过世的太子妃来,不由叹了口气,道:“冲儿,你怎么过来了?” “五叔!”李冲跟李知谨并不算熟稔,但毕竟是叔侄,尤其,他总觉得,五叔看他的眼神总有些同情。瞧瞧五叔在平安县让人敬爱,还有老百姓给送蔬菜,再想想他们一家子活生生被百姓赶出来,李冲觉得,自家爹跟五叔果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幸好,他跟侧妃怀里的弟弟也不是一个娘生的。 李知谨觉得自己撞上了一个大麻烦,但是,谁叫他先前欠了先太子妃的人情,瞧着李冲的面子,也只得把一家子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