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公子咎和赵青莲因为“金银错”工艺的传播制作和生意往来,就算现在不遇,以后也是会有机缘相识的,可是老天却恰恰不这么作合。 相反,公子咎和赵青莲从心生爱慕到无言相许,都与生意往来无关。当时,因为金银错技艺的发展创新,已经引起了中山人的注意。 虽然,公子咎的父亲,年老的中山王,心思还花在一城一池的争夺上,甚至一个时期里,中山人没有足够多的资金投入和大量引进外来技术,但他们早已敏锐的发现金银铜铁除用于兵戈铸造和用于生活之外,还代表着一种先进,体现一个民族的文化,代表着一域部落的魅力。之后,中山人就开始大量引进人才,制作各种精美的礼乐器具,尤其是象征国泰民安的铁鼎和铜钟,也在战争间隙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他们研究学习、想象发挥,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理念和追求。最终,山形礼器成为了中山人独一无二的举世创新,成为中山人的国家象征。而赵青莲的出现,把中山人的这项事业推向了繁荣的顶峰:大量鲜为人见的虎噬鹿、双翼神曽等器具的造型设计,都出于一介弱女子赵青莲的纤纤细手,春秋早期平面地图模板的刻制,也出自于她引领下的艺人群体。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 赵青莲也在赵国传授金银器工艺,但不与外界具体的联系,她身边有一批能工巧匠,这得益于赵家独特才艺的传承。 赵士文是个受人敬重的赵国上卿,出身名门望族,是个名符其实的贵族豪富,家中很有钱,日常所用金银珠宝从不缺。在朝中,他也一路平步青云,不但得势,而且受宠,他赢得上卿的荣耀靠的不是军功,而是他的品行和以金银错为代表的才艺。 赵氏祖传的\"金银错\",以把金银铜铁等金属合为一起为目地,做到天衣无缝,制成美伦美奂的器皿。一些精美大件的工艺品通常被列为重鼎国器,小件物品会被王宫收集,再由国王赏赐给立有战功的将士和大臣们使用,其中也不乏精致的随身饰件等奢侈品,赵家打造的金银器具种类繁多,精致华丽,堪称举世精品,赵氏父女因此受到王室的特殊礼遇,同时人身自由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赵府大门的侍卫实际上是穿着便衣的兵士。 赵青莲是个奇女子,生性乖巧的她打小继续了父亲的衣钵,在传承祖上传统工艺的基础上,时时挥发自己的想象,创意独到,频出新意,出品的人物、动物形态逼真生动,经她手做出的金银器别具一格,堪称绝世佳作。 赵青莲平生不爱刺绣女红,不作女功,只爱金银器的研究,除外,她还擅长音律创作及歌舞编排,因此,深得赵王的器重和喜爱。 有一次,赵王把赵氏父女叫到了朝堂,列展完赵氏制作的金银器后,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赵王从王座上走下来,一手拉住赵士文的手,一手拉住赵青莲的手,对大臣们骄傲的宣称:“天下才女唯有卿。”,朝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大臣们惊艳赵青莲的美貌,叹她的才华和年轻,也在等着看她,这样别致高雅的女子,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然而,赵青莲不喜欢受到关注,更不需要保护。也只因她的竭力阻止,王宫才派人在府上安排了几个侍卫,并取消了府院内的夜巡。以前,她常对这些侍卫们说:“不要叫我公主,叫小姐就好了。” 王宫女人来到赵府时,赵青莲也以寻常百姓的面目出迎,素面朝天,并不戴金坠银,给人朴实无华的感觉。 赵士文平生无子,此前娶过两房夫人,一房夫人育有一女,此女就是赵青莲。然后就不生了,因为赵士文一天上朝时,骑的马受了惊,害到了身子,那时,他已经娶了二房夫人。 赵士文本来一心想让二夫人生个儿子,但二夫人偏不孕,为此,赵士文四处拜观音,八方取育经,遍城寻访名医,两年下来,勤劳无获。后来,赵士文也想开了,收养了赵青怡。 赵青怡虽为赵家养女,但赵老爷赵士文却视同已出,亲生一样疼爱。赵青怡从小能歌善舞,会点拳脚功夫,出师也早。 赵青怡出生时,母亲死于临产,好在此女命大。她打五六岁时起,便跟随父亲从天南来到北国,沿街献艺,游走江湖。走到赵国后,父亲得了痢疾,从此一病不起。不久于人世。他的死,不是无药可治,而是治不起,吃了几服药后不见好,最后死在了邢邑,那年赵青怡七岁。 早早成了孤儿的她,开始在赵国流落街头。 一天,赵青莲上街,由仆人带去看马戏。赵青怡缩在戏台一边讨乞,心善的赵青莲,看到这位小女孩,长相居然跟自己一个模样,十分惊诧,仿佛小脸脏脏的自己。 赵青怡饿了,讨不上吃的,饿得哭了起来,直哭到有气无力。赵青莲见这个小妹妹狐单自哭,就上去问了问,这一问不要紧,就问出事来了。 赵青怡就把爹爹病死,娘离开了人间的家世说给了赵青莲,赵青莲看她不象个说谎话的人,大为感动,顿起怜悯之心,就让仆人把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带到了府上,让苞厨给她做好吃的,亲手给她端水端饭,带她在府内游玩。再后来,赵青莲见她能歌善舞,民谣也懂不少,心中甚是喜欢。 日子一久,姐妹生情,赵青莲便带她去见父亲赵士文,央求父亲认她做义女,赵士文一开始有些犹豫,因为他不了解这个小姑娘的身世,后来经不住赵青莲磨,也因为赵青怡确实招人喜欢,赵士文心甘情愿的答应了下来。 考虑到二夫人因为自己不能生育,膝下无子,赵士文便把赵青怡给了二夫人抚养带管,就这样,赵青莲和赵青怡成了姐妹,直到今天形影不离,爱及漠视血缘。 也正因为血缘不同,赵青怡和赵青莲虽然都有同型的身材,同样的妩媚,脸美肤白,但肝胆禀性却迥异。两人相比,赵青怡开朗直率,赵青莲细腻含蓄,赵青莲善诗词作曲,还写得一手漂亮的中山篆,赵青怡却只善歌舞。 所以,赵国的宫庭乐师到赵府来,与赵青莲探讨曲艺的时候,赵青怡只能在一边听,一边看。近日,乐师遵照赵王旨意,找赵青莲姑娘写宫词、配乐、谱曲的时候,赵青怡羡慕姐姐,独得上天眷恋,时而又心生妒意,便问她:”姐,与你般配的公子下凡了么?怎只见我一个仙女来作陪你呢?“ 赵青莲回她:“入凡尘了,也入过梦了,只是还不得见。” 此刻,真正要入梦的公子咎就站在赵青莲的对面,他在为怎样对赵青莲开口说第一句话作盘算。 在那个看重马的年代,爱马心切的公子咎,这时才发现,美女远比宝马诱人。这两天,他几乎忘记寻找那匹马了,却怀念赵青莲那一瞥,还有那一笑,灿然而入骨。 他想:与个感觉奇妙的女子相处,将是件多么快意人心的事情啊。如果再迎娶到手,嘿嘿,就等着当爹吧。 公子咎后悔早上没骑马来,骑上马站在这儿看上去会威风些。两姑娘却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傻,还有点呆。 这边,赵青莲和赵青怡在小船上又说又笑。赵青莲说:“往那边划,离他远点,我怕。”赵青怡偏不听,却说:“往他近处划,近点!”于是,小船在河面上打着转,俩姑娘打闹着,看样子也挺开心。 这时,公子乙骑马跑过来了。见公子咎在河边站着,赵至面前,说:“哥,你在干嘛。” 公子咎说:“下来,把马给我。” 公子乙说:“店里新到了一批布,狐算师让我去看看。” 公子咎说:“换我的马去。”于是,公子乙下马交给了他,公子咎骑上了马。 赵青怡说:“姐,你看,那个傻公子要走了也。” 赵青莲说:“别怕,这不又来了个更英俊的。” 公子咎就这么傻傻的骑马站在河边,那马大概认生,不大听话,老是想崩蹄。 公子咎不断"瞅瞅"地发着声音,调整着马头,正对着两位姑娘。公子乙站在马的身后,笑了笑,说:“哥,我的马好象比你紧张啊。” 赵青怡划着浆,走近赵春莲两步,说:“姐,一对小傻瓜。” 赵青莲说:“都有点缺心眼嗳。” 公子乙问:“哥,她俩在说什么。” 公子咎目不转睛,看着船上的姑娘,没有回公子乙的话。 赵青莲用桨在撩水,赵青怡放下桨,从身后环住赵青莲的腰,说:“姐,别划。” 赵青莲说:“没划呀。” 赵青怡说:“姐,我看人比马傻,你看骑马那个,半天也不跟你招呼一下,又不是没见过。” 赵青莲说:“傻就傻呗,最后不知道归谁家。” 赵青怡说:“赵家。” 赵青莲笑了,说:“赵家,不稀罕马。” 公子乙看了会儿后,说:“哥,我去店里啦。”说完就要走。 公子咎说:“等等。”此时,他心里涌起了一个念头。是替公子乙想的。 公子咎和公子乙两人一前一后,就在岸边这么站着。 公子咎又朝小船看了一眼后,下了马,对公子乙说:“小乙,你看咱俩是否象在等两只小绵羊靠岸的的狼呀,吐着舌头。”公子乙笑了,说:“ 我可没想吃小羊呀。”公子咎觉得公子乙的嗓子里冒出了似乎发育还不完全的童声,不象个男人,象个小孩子。 于是,公子咎说:“那,你还是骑这匹去吧。” 公子乙接过缰绳,骑马打马而去,动作娴熟。 船上,赵青莲望着公子乙的背影,对赵青怡说:“青怡,走的那个公子好潇洒呀。” 赵青怡看了看赵青莲,打趣说:“姐,你这是何种用意?别坑妹妹啊。” 这边,公子咎极力在脑子里思索着办法.想来想去,别无良策,心里说:“姥姥的,本公子还不曾受过这样的撩拨、屈辱。” 又在心里说:“好窝囊啊”,脸色也有点窘迫。 他想起狐也律来了,觉得要是狐也律在,总能帮他想出办法来吧,至少能替他吆喝一嗓子。 赵青怡一看公子咎决计是不想开口说话了,为不错失良机,便对赵青莲说:“姐,靠岸!” 赵青莲说:“朦胧着吧,也美。” 赵青怡有点不耐烦了,说:“姐,你想看耍猴呀,改天我给你去买个。” 赵青莲说:“买吧,听说中山王王宫后坡上放养着不少猴,死后也要用猴子陪葬。” 赵青怡说:“声小点,万一中山公成了你公公...." 赵青莲说:”你说什么,想找打?“ 赵青怡说:“靠岸,我看他敢不敢登船。” 赵青莲呵呵笑了,笑得开心,心中叫好,她说:“你看他刚才骑马想跑的样子,哪象个勇士。” 船近了,两个姑娘不敢吭声了。 还是赵青怡先打破了沉闷僵局,说:"姐,划呀,我都胳膊麻了,下船去走走吧。”这回,公子咎听到了。 赵青莲说:“不呀,我怕。” 赵青怡说:“怕什么呀?” 赵青莲说:“我怕遇到狼。” 赵青怡说:“姐,这是赵国地界,又不是中山狼多的城。” 这回,公子咎听清两姑娘的对话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姥姥的!这是在说我呢,有门!|” 这时,公子咎说:"喂,早上好啊,公主!" 俩人瞬间乐了,赵青怡说:“对面是那家的公子啊,刚刚睡醒吧。” 只见赵青莲从衣袋里掏出块绿色的丝巾轻轻包裹交缠了一下,把脸罩起来了,却禁不住发出声的笑。 公子咎看看天,摸摸后脑,有点滑稽的说:“哎呀,今天太阳走得早,上得高。” 赵青怡见赵青莲围上了围巾,想让她摘下来,便走到赵青莲的跟前,说:“姐,这就羞死你啦?”情急之下,赵青怡一只脚踩到了船帮,船身摇晃了一下。 赵青怡手中的浆,便滑落入水了。身子也随船在摇晃。 见此,想无所想,迅即跑入水中。河水泛起层层浪花。 公子咎把浆捞了出来,双手挺举着,向着赵青莲递去。 赵青莲说:“是她,不是我的。” 公子咎双手举浆,站在水里,忽然,心里有话,仿佛在讲:姑娘,我想了你一个晚上,我能为你托举起一生的幸福,下船来,跟我走吧。” 可是他明白,这只能是自己的内心独白,可以这样想想,却说不出来,这不过是种没有力气的想象. 赵青莲一看公子咎跑过来捡了浆,忙在船上两手相握放置右边,工膝施礼,说:"谢谢公子",赵青怡浆上的水顺势流了下来,公子咎觉得不自然,他用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赵青怡看着水下的公子,第一次见,忽然觉得有点紧张,脸微微有些红,瞬间也笑不出来了,说了声:“谢公子!” 公子咎嘿嘿了两声,转身跑上了岸。他跑走了。“裤腿湿了,湿及了腰部。”公子咎想。 公子咎走后,两姑娘相扶着从船上走了下来,及至岸边,赵青莲把围巾摘了下来,说:“不戴了,喘气都不舒服。” 赵青怡呵呵的说:“姐,主人一走,你就卸劲,象个拉磨的驴。” 赵青莲拍打着赵青怡肩膀,说:“骂我!举桨侍奉的男人赛过肖红吧。” 赵青怡咧咧嘴,说:“哼,你这话,多对不起田英。” 赵青莲停下来,说:“不知水有多深,吓坏姐姐了,感觉危险呀” 赵青怡娇嗔道:“姐,这么快就心疼啦。” 赵青莲说:“是啊,是啊,怎不叫人心动。” 赵青怡听了,脸上笑开了花,说:"姐,待会儿去菜园子里问问你家公子吧,看看伤到哪里没有,你就问他脚指疼不疼吧。” 赵青莲说:“青怡,好快呀。来,让姐姐摸摸额头,发烧了吧,大白天说胡话。” 公子咎湿着裤子回到了住处,拿了个小木凳子坐下,正往下脱,狐也律听到动静后,来到了他的房间。 狐也律相马似的围着公子咎转了一小圈,嘟囔道:“大雁南飞,没了头雁不成阵。人,一大早就不见了,跑回来一匹野马,还湿了裤,光了脚。”然后,又附在公子咎的耳边说“摘了叶,还是拈了草?” 公子咎说:“没猜对,是采了花。”狐也律又向公子咎身边靠近了点,嗅了嗅,连说:“泥腥味啊,腥,腥。”脸上带着微笑。 公子咎说:“船翻了,我一下子捞起了俩姑娘,快去,看看抱小童的老妇人是否还活着。” 狐也律愣了一下,公子咎放大嗓门,说:“去呀!” 门外,公乘得和旧将曼听到了,一起跑过来,公乘得翁声翁气,结结巴巴的问:“什、什么,翻了。” 公子咎用手指指,说:“那边!”公乘得说:“哦、哦,赵府呀。走!”公乘得带着旧将曼跑出门去了。 俩人跑走后,狐也律嘿嘿笑了笑,说:“公子,船是你打翻的?姑娘、小童、老妇,你没先救小童?” 公子咎仰起头来,盯着狐也律,说:“船倒没翻,门外,魏国那个门客,好象是个刺客。” 狐也律半信半疑说:”噢?”,然后也走了出去。 赵青莲和赵青怡拉着手,在河边游走,突然看到两个健壮的男人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 赵青莲先看到,抵声说:"看,中山人。” 赵青怡看到俩个人往这里猛跑,说:“怎么,落水了一个,疯成了两个?” 公乘得喘着粗气,冲着姐俩说:“溺水的小童在哪?”然后又冲着赵青莲说:“你就是赵青莲吧。” 姐俩听了公乘得的话后,感到有些吃惊。赵青怡说:“是呀。”公乘得又说:“嘿嘿,我说呢,狐也律老对公子咎夸你。” 见公乘得泄露了男人们的秘密,姐俩甜甜的浅笑不已。 公乘得拉拉旧将曼的胳膊,站近了点,俩人在姑娘们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公乘得说:“在下公乘得,身边这个是我兄弟。”公乘得一开心,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尽管介绍的不全就住嘴了,只在一边乐。旧将曼只好自我作补充介绍:“在下旧将曼。” 公乘得又对旧将曼说:“说话这个年岁小的是赵青怡,嘿嘿、嘿嘿。”旧将曼拉拉公乘得的衣袖。示意他别把话都说透了。 赵青怡说:“你们来此做甚呀。”赵青莲小嘴巴闭紧了,只看不说,刚才的轻松劲也全然不见了. 狐也律走了过来,说:“适才,咎公子说你们落水了,所以我等赶来搭救。”俩个姑娘,相视而笑。 赵青怡看了看狐也律,她听管家胡海提到过他好几次,于是说:“乙公子呢?叫他不要在府门外转了,以后有事直接进府找我赵青怡好了。” 狐也律没想到赵青怡这个小女子说话这么凌厉,脸上浮现出一些尴尬来,不过很快他便镇定了下来,说:“回公主,乙公子外出,不时便回。等他回来,我亲自把乙公子送到公主府上。”狐也律将了赵青怡一军。 赵青怡说:“好吧,我等着他,看他怎么跟管家胡海解释。” 狐也律笑了笑,无言以对。 见无人再说话,赵青莲插话,说:“刚才那位公子打湿了衣裳,叫他拿来,让小侍女帮他洗了吧。” 赵青怡说:"对对对,狐公子,你去说与咎公子吧。”公乘得说:“还没人称呼过他狐公子呢。嘿嘿,狐公子。” 狐也律说:“好吧”。心里想:这明明是没看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