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的出现,无疑给在场的女子波澜不惊的少女心中投下了一颗巨石。也给不少老狐狸们敲了一记醒钟。 富人资助寒门学子不过是希望他们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能在官场上给自己通通路子,但是这犹如赌注般的投钱风险大不说,即便真的慧眼识英雄投中了,对方会不会真心相助还是想要相互利用,就更是未知之数了。 这些寒门学子如今一文不值,可一旦真的鱼跃龙门了,在仕途上又争气,升官发财不在话下!那时候他们这些商人就算是将女儿身上捆着一摞摞嫁妆送到人家那里,充其量也就是贵妾。 眼下这一位,那就十分的不同了。据说是盛京人士,尚未婚配。虽说放着好好的盛京城不呆跑来蜀州四淩城做一个小小的主簿听起来似乎很没前途,但能在短短时间将县令都取而代之,怎么看都不是一般人了。 这样年轻,生的这样俊朗,即便是将女儿送过去做妾也不亏! 况且比起对一个仕途未明的寒门学子下注,他们更有信心的是协助已经在任的县老爷,这位大人若是再往上爬,怕事就要到太守身边做事了,搞好关系对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到时候有个女儿在内接应,简直如有神助。 这么一想,大家对丁永善这个老狐狸摆的宴席就十分有想法了。 按理说,丁永善这个老狐狸不可能放着好机会不去争取的,但是他今日宴请了这么多家,有这么多的姑娘,难道他不怕自家姑娘被比下去!? 还是说这个秦泽有什么别的问题!? 这样一想,刚才蠢蠢欲动的心,又多了几分观望的态度。 “秦大人肯赏脸,实在是鄙人之性,还请秦大人今日勿要客气,务必尽兴而归!” 秦泽淡淡一笑,声线低沉冷清:“丁老爷客气了。” 这番气度,这样好听的声音,已经让不少女子红了脸。 四淩城上任过的县令不少,每每有什么大场合,总是要她们对着那些老男人们展露才艺阿谀讨好,实在是讨厌! 少女心思,自然是愿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对着温润如玉的俏郎君。 不过今日这一位,算是十分合心意了。 秦泽到了没多久就开席了,以丁永善为首的四淩商会的老板们迎着秦泽入座,丁陈氏这边也招呼着女眷们入座。 丁陈氏是丁永善的妻子,今日作为丁府主母,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丁府的风光一直都是很多妇人们羡慕的,一直说着“这样大的宅子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实乃本事”云云,将陈氏吹捧的嘴角都合不拢。 柳芷灵笑着对丁婉佳道:“姐姐,那位秦大人生的真是好看,你今日也是明媚可人,我方才似乎瞧见秦大人看你来着,若是秦大人真的看上姐姐,丁伯父一定会很开心的。” 丁婉佳红着脸道:“什么看上不看上的,一个姑娘家说这些也不羞!当心我告诉你母亲,让她罚你!” 柳芷灵做无辜状:“几时说真心话也要被罚了!”柳芷灵忽然眸子一亮,“姐姐你看!” 丁婉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竟瞧见秦泽正看着这边。 “姐姐!秦大人真的在看你这一头!” 说话间,秦泽已经收回目光,可是他方才的的确确是看着这边的! “噗——” 一个没忍住的笑声从一旁传来,正红着脸相互打趣的两姐妹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瞧见丁凝夹着一块排骨咬在嘴里,一脸忍笑的样子。 因着华氏与陈氏坐在一起,身边则是挨次坐下来,丁凝本是挨着柳兰雯的,但柳兰雯方才被羞辱,并不想与丁凝坐在一起,直接与其他相熟的姐妹去了别桌,丁凝就挨着柳芷灵了,柳芷灵与丁婉佳关系好,便拉着她坐在一起。 柳芷灵看到丁凝那个没教养的样子便皱眉,丁婉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丁凝:“怎么了阿凝,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柳芷灵趁机讽刺:“吃没吃相,你这样噗嗤噗嗤的,人家还要不要吃饭了!” 丁凝飞快的吃下这快排骨,用帕子擦擦嘴,忍着笑道:“两位姐姐说话说的热络,怕是也不饿,面前的菜若是被我弄脏了,我吃了便是,两位姐姐不要吃到就好了。” 柳芷灵最讨厌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简直是厚脸皮,不知羞。 她索性丢了筷子,一脸恶心:“真是倒胃口。” 丁婉佳看了丁凝一眼,也别有深意道:“你喜欢吃便多吃些,回了府上,未必吃的上这么好的宴席。” 丁凝笑笑,转过头继续努力的吃吃吃。 柳芷灵目光微微一偏,眼中的不屑瞬间越发浓厚起来,她用帕子掩唇一笑,示意丁婉佳。 丁婉佳一看,也跟着不屑一笑——坐在丁凝身边的丁荃,一边在根本没有东西的碗里夹东西,一边朝着秦泽那一桌看,别提有多滑稽了! 柳芷灵拔高了调子,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姐姐,这年头吃什么,才能将脸皮长的那般厚,什么样的人物也敢觊觎。” 丁婉佳轻笑一下:“你这张嘴,何时学会了说这般粗鄙的话,旁人做事不考虑自己的身份合不合适,你可不能学。” 柳芷灵一拍嘴巴:“是是是,还是姐姐得体一些。” “阿嚏——”一个喷嚏打了过来,柳芷灵吓了一跳,瞧见一旁揉鼻子的丁凝,正欲发作,却见丁凝皱着眉头瞧着她:“柳姐姐,你身上的香粉味道十分奇怪,你可是第一次用!?” 柳芷灵愣了一下:“什,什么!?” 丁凝一脸的难受:“我听闻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卖的香粉许多都是假的,涂在身上闻了味道可是要坏鼻子的!” 丁荃扭过头一看,吓了一跳:“阿凝!你,你的鼻子怎么了!” 丁荃这一声,惹得一桌子的人都看过来了,丁凝的鼻头竟然红了,看起来像是过敏了一样。 丁凝一脸无辜:“方才我闻到柳姐姐身上的味道十分不同,可是多嗅了几下,便十分难受了……阿嚏!” 丁荃赶紧把丁凝搀扶着走到一边,十分耿直:“快别闻了!” 这一闹,这一桌的女眷都盯着柳芷灵,柳芷灵脸红气急:“我,我没有!”她着急的拉住丁婉佳:“丁姐姐,我没有,不是我!” 丁婉佳看了看丁凝躲得远远的样子,竟不由自主的用帕子捂住鼻子,难为情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她身为主人家,不好在大家的注目下对丁凝他们不管不顾。 丁婉佳走到丁凝面前:“我看是个误会吧,阿凝,你要不要去厢房那头清洗一下!?” 华氏显然也知道这头发生了什么,她看了丁婕一眼,丁婕会意,起身走到丁凝的身边搀扶住她:“不要胡说了,先去洗洗,若是严重了,须得找个大夫才是!” 丁凝按住丁婕的手,小声道:“大姐不用劳心了,让三姐陪着我一样。” 丁婕看了丁荃一眼,丁荃有些心不在焉:“啊!?哦哦,好,我陪着阿凝!” 丁婉佳沉着脸领丁凝她们出来,丁凝又拦了一下,笑道:“堂姐,我与三姐去二姐歇息的厢房歇一歇就好,您不必顾着我们,唤个婆子给领路就是了!” 丁婉佳现在要是还猜不出刚才是丁凝在作妖,她便白活了! 丁凝这个死丫头,总是能不顾自己的颜面不顾规矩的乱来,反应极快,装腔作势最拿手,偏偏她们又不能如法炮制的跟她一样不要脸自毁形象,丁婉佳面上笑着,心里却在计较——总有一日她要好好的教训回去! 这里没什么人,丁婉佳也懒得绷着笑脸了,她淡淡道:“既然是这样,你们二人好好去歇着吧。” 丁婉佳找了个婆子来领路,自己离开了。 丁凝和丁荃到了丁素休息的厢房,就将婆子支开了,丁荃对她不是很放心:“你的鼻子怎么样了!?要不要找个大夫呀!” 丁凝打开她的手,用帕子将鼻头的胭脂擦掉,“我没事。” 丁荃愣了一下,竟然也不追问她为何闹这么一出,别开目光,“哦,没事就好。” 丁凝转到她面前打量了她一番,笃定道:“我是没事,可是你有事!” 丁荃被说中,小脸一垮,忽然抱住丁凝的胳膊,生无可恋道:“阿凝,这次我怕是难逃一劫了!” 丁凝眼珠子一转:“和那个秦大人有关!?”方才她就觉得三姐一直盯着秦大人那边看,被几个爱找茬的姐妹看见了也就罢了,再被那些喜欢拿人短处的长辈看到了,一定又会趁机嘲笑大娘,大娘那个人素来爱面子,对子女的要求很高,绝不允许她们做出有辱名声的事情,她这才想办法把丁荃拖了出来,好让她清醒清醒。 丁荃拖着丁凝在回廊边坐下,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原来,她刚才无意间瞧见父亲与秦泽说话,心里猛然意识到,若是秦泽一时嘴贱,将她上一次出手相救的事情在父亲面前提个只字片语,那她习武还四处打架的事情岂不是就被知道了!?父亲知道了,就等于母亲知道了!到时候大娘也会知道! “阿凝……我一定会被母亲乱棍打死弃尸荒野的!”丁荃越想越绝望,抱着丁凝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丁凝还以为她出了个什么大事,这会儿一听,只想翻白眼! 她起身就要走,却不料丁荃一个恶狗扑食把她又扑回来了:“等等!” 丁凝:“你干什么!” 丁荃吸吸鼻子,重拾希望:“阿凝……你的主意比较多……不然……你能不能帮我把那个秦大人……请过来一下!”她飞快伸出一根指头:“一下下!很快就好!” 丁凝简直后悔自己自作多情,她毫不留情的挣开丁荃,凉飕飕道:“你如何断定,人家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会被我一个小女子请动?再说,就算他脑子轴了肯来,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知道吗!即便你今日没有因为习武的事情被二娘乱棍打死,也能因为私会外男被大娘的唾沫淹死!” 说到这里,她一本正经的拍拍丁荃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们习武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义薄云天,无惧生死!今日若是事情败露,也是因为你曾救了一个人才泄漏自己的秘密,你应当死而无憾才对!阿弥陀佛,壮士一路走好,我且回去将饭吃完!” “阿凝——阿凝凝——我以后再也不逼着你一起学武了——”丁荃可怜巴巴的抱着丁凝的胳膊,越抱越紧。 丁凝吃奶的劲儿一点点的挣脱,咬牙切齿:“没——得——商——量——”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地笑声。 二丁同时一愣,顺着声音望向不远处的月亮门,异口同声:“什么人!” …… 月亮门后走出一个披着白色狐裘的男人,高大俊朗,英挺隽秀,比起秦大人的高冷清俊,他周身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在下对这园子不熟,无意撞见两位姑娘谈话,还请姑娘见谅。” 闵星就这么看着自家公子放下往日的高姿态,对着两个小女子客气温和,没有表情的面皮之下,是一颗掀起了惊涛骇浪的心。 两道声音再次同时响起,只是调调截然相反。 “你是?”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