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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之下,竟被一个小姑娘吓得乱了阵脚,实在是丢人现眼!    李勤颚稳住心神,凶相毕露:“哪里来的山野刁民,说得什么山野鸟语!我你也敢动手,不要命了是不是!”    丁荃目光露出几分狡黠,青葱玉指朝着墙上一指,前一刻还是蜀州口音,这一刻竟说起了正宗的盛京口音,没有了地方语言的特征味道,声音清冽幽婉,叫人心中为之一动。    “你们几个,没瞧见墙上贴着什么呢?”    几个人往边上一看,那里挂着一个牌子,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清雅之地,请勿喧哗”。    李勤颚觉得折了面子,一拍桌子:“老子出入这么多地方,还没哪个地方敢让老子不说话的!你今儿个跑不掉了!老子一定要办了你!”说着,他几声击掌,直接把等候的家丁招进来。    丁荃虎虎生威,一点儿没在怕的,正准备上去继续战斗,手臂忽然被人握住,她低头一看,就见身边的男子正拉着她,一只手干净修长,漂亮得很,她自小偷偷学武,虽然师父是女的,可是难保有师兄师弟们要切磋,被男子这样握一把手实在是引不起什么男女大防之心。    秦泽见她愣了一下,心道自己举止唐突了,却并未放开手。    丁荃心道:唔,是一双标准的弱鸡之手,今日这个美人,真是救对了!    刚巧小二送粥过来了,秦泽看也不看那群人,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今日过节,还是不要喧闹了,姑娘不嫌弃的话,一起喝一碗粥吧。”    丁荃眨眨眼,直盯着他。    秦泽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大而有神,整个人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精神劲儿。    郑尧这群人最终没能闹事,在秦泽的无视之下,他们悉数被楼里安置的护卫们丢了出去,毫不留情。彻底丢了面子的李勤颚跳起来大骂,很是难听,最后不知道是谁在他的耳朵边上说了什么,李勤颚再看一眼招牌,脸红一阵白一阵,就这么带着一群人溜了。    坐在秦泽身边的丁荃目睹了整件事情,心中虽然诧异,但是越发肯定大姐的说法了——盛京城虽然权贵无数,但正因为在天子脚下,权贵反而不能明目张胆的无法无天,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动辄牵一发动全身,这楼,怕也是有来历的,那些人才没敢继续闹事。    “你运气可真不错,若不是你刚巧来了这家店,怕是要被他们找麻烦了!”丁荃有感而发。    秦泽笑笑,并不解释自己的有意为之。    面前摆了一碗香喷喷的粥,秦泽并未多看丁荃,可不知怎么地,少女那不安分的小□□叠在一起晃晃荡荡,以至于铃铛发出的响声,让秦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从前在外游历时救过的一只小狗。    那小狗毛色偏杂,脖子一圈用红色的颈带坠了一颗金色的小铃铛。大概是因为他救了它,哪怕是那样小一只,都能对着要欺负他的人汪汪汪。    只可惜他不能带回家中,便在中途寄养给一户农家看门了,后来才知道,农户多养狼狗看家护院,像那样的小土狗,多半是宰了吃……    丁荃若是知道自己身边的美男子此刻从她身上联想到了狗肉火锅,必然要掀桌子抓着他的衣襟连抽九九八十一下,再把他下火锅,可在两人有机会交流之前,大姐身边的苏嬷嬷已经神色匆匆的过来了。    “三姑娘,大姑娘那边都结束了,咱们也该走了。”    丁荃像是想起什么大事,猛地跳了起来:“哎呀,是该走了。”    正准备离开,又扭过头来,拍拍秦泽的肩膀,神色郑重道:“你放心,天子脚下,那些人做不得什么妖的!若是还有人为难你,你……你看看能不能请这里的小二送你回家,然后再想办法报官!”话毕,她抱拳作揖:“公子保重!”    秦泽瞧着面前这位奇女子,第一次连名字都忘记询问,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随仆人离开。    等到她离开,秦泽心中生出疑惑——怪了,那女子不仅不认得他,对盛京的人事物似乎也不怎么了解,可是一口盛京腔却讲的流利。莫非是哪家外嫁的夫人携家眷回盛京探亲!?    再想到她方才恶狠狠地模样,连日来多以冷面示人的秦家大公子忽然勾唇一笑,口中的粥味道都似更好了。    小姑娘,挺有意思一人。    ……    丁家的马车停在城东大街路口,与棋牌楼距离不远,丁荃冲上车,拉着丁婕就说起了自己刚才如何英雄就美!丁荃一旦穿上这练装,就有些受不住了,平日里的千金仪态忘得干干净净,比上阵杀敌的女将军还威武!    “当时我抽出鞭子就这么一甩——”    “铮——”鞭子手柄刮到了丁婕手中抱着的东西,发出一声杂响。    丁婕脸色一变,紧张的剥开了琴包,查看琴弦。    丁荃知道大姐最紧张什么,发现她脸色变了,别说手舞足蹈,人都僵在原地,悄咪咪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安静如鸡。    还好刚刚高价求回来的琴没有损伤,丁婕脸色稍霁,低声道:“马上就要到客栈了,让母亲瞧见你这个样子,难免要在二娘面前参你一本了。”    丁荃一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吓得一把抱住丁婕的手臂:“好姐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丁婕勾唇一笑,轻飘飘道:“好,那接下来两个月,让父亲留宿在二娘房中的日子,都改为在我母亲房中。”    丁荃一听,立马破罐破摔的在马车里面挺尸:“那还是让大娘参我一本,让我死个痛快吧,比连着死两个月强!”    老奴苏嬷嬷发出一声轻咳:“两位姑娘慎言。”    放在平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别说是谈什么夫妻房中事,就算是一个普通男子,也不好随意挂在口中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丁府未出阁的姑娘能把爹娘同房这件事情随意挂在嘴上,或当赌注或当条件,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丁婕比丁荃要懂得个中厉害,冲着丁荃挑了一下眉毛以示警告,微微勾唇笑而不语,仔细的抱着自己的琴。    马车在全福客栈门口停了下来,两人回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办事未归,两姐妹对视一眼,为这一次的偷溜外出庆幸了一把。    虽然外头天寒地冻,但是一走进客栈里面,便是十足十的暖,这客栈是大靖国度最贵的一家客栈,所有的装置都是一等一的奢华,全客栈连下人宿舍都覆盖地龙,走到哪里暖到哪里,连房间里面都埋着重金打造的管子,能将烧好的暖气送到房里。一进屋子,苏嬷嬷就赶紧帮着丁荃脱了厚重的披风,取了一件琵琶袖淡蓝色羊绒上袄和白色绣花裙。    丁荃用热水擦擦手,上了护手的香膏,这才慢条斯理的换了一身衣裳,一改方才的英姿飒爽,变得清丽娟秀。    换好衣裳,丁荃好奇地问:“父亲和大娘还没回么!?今儿个咱启程不!?”    苏嬷嬷缓缓道:“夫人与老爷要去见多年旧友,至于亲家侯府,老爷的意思是不用去了。”    丁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你可不知我多怕爹爹脑子一时想不开,拖妻带女的去给人欺负。”    苏嬷嬷还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样子:“三姑娘,慎言。”    丁荃瞧了苏嬷嬷一眼,深呼吸了一次,飞快变脸露出一个动人的清丽笑容,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刻意学着侯府那位金贵嫡女的腔调:“是,嬷嬷。”    饶是苏嬷嬷这般的老人,也忍俊不禁的点点她的脑袋。    换好衣裳,丁荃百无聊赖的跑去隔壁房间找丁婕,刚一进去就瞧见丁婕正在收拾刚买的那张琴,她丢了几个药包到琴包里,又好生擦了擦琴,这才把琴放进去。    丁荃双手抱胸倚着房间内一根红木柱子,啧啧摇头:“所谓人不如琴,大抵就是这样了,街角那个乞丐,要是有这样的女子为他擦身暖床,还深怕屋子里的热气潮了身子丢几颗防潮药丸,来世别说当牛做马,给你当牛马火锅都是愿意的!”    丁婕理都没理她。    丁荃习惯了她这样,继续自说自话:“大姐,你猜我刚才从苏嬷嬷那里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丁婕这才赏了她一个眼神:“什么?”    丁荃双手合十击掌:“苏嬷嬷说咱们不用去侯府,就能直接回家啦!所以那几个嫡亲小姐们也不用见啦!”    丁婕收拾的手顿了一下,脸色并不怎么开朗,下一刻又恢复如常,淡淡道:“这算什么好事。”    丁荃眨眨眼:“你忘记那位老夫人前年六十大寿的事情了,知道的咱们是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等下人呢!找我们去不就是为了羞辱我们么,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难不成还上赶的自己找虐!”    丁婕手里的琴重重一搁,发出一声沉响,连着琴弦震动,余音不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丁荃咽咽口水:“我、我怎么了……”    丁婕很少发脾气,因为她不发脾气就已经够吓人了。    “你的脑子若是不用来整日牵挂那些街角的小乞丐,总能想明白咱们这一趟不管去或不去,对侯府人来说都是及其解气的事。”    丁荃双手托腮:“什、什么意思啊!?”    丁婕难得耐心的和她解释:“母亲一直都是侯夫人的眼中钉,面对一个你讨厌的人,没有什么比让她知道自己过得永远比她好,永远压她一头要来的解气了。母亲身份上被压了一头,亲事上再被压一头,如今这斗气斗到了下一代,总该要让下一代也压我们一头。这便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侯府从未真正与我们断了关系的原因。”    丁荃隐约有些明白了。    “所以,这次那个嫡亲小姐的及笄之礼,侯府还亲自邀请了我们一家的女眷,等我们到了京城送了厚礼,连门都不让进,就、就是为了羞辱我们!?”    丁婕淡定点头:“差不多吧。”    进了,诚如上次那般,当着面你一言我一语的放小刀子,不进,则是明明白白下你面子瞧不起你,若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这次去不去都无所谓,但只要还有打交道的时候,这些都能变成那位主母茶余饭后的笑料。    丁荃的小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大姐,其实有个疑问,我早就想问了。”    丁婕:“什么?”    丁荃凑到她面前:“你的外祖母当年是有多倾国倾城,能让那屋里的女人膈应了三代,殃及了我们这些小池鱼!”    丁婕脸色骤变,丁荃狡黠一笑,弯起的嘴角一把抱过她新买的琴退的老远:“我晓得这个问题高深的很,难得很,你慢慢想!”然后学着丁婕身边的丫头缘竹的样子,乖巧道:“奴婢去帮姑娘擦琴!”话毕,一溜烟跑了。    丁婕绷着的脸在她离开后松懈下来,没好气笑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这德行,学谁不好,学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