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坐在床上看雨。 这听起来很有情调,可现实是,不知道是魔法还是窗子很久没擦的缘故(她更倾向于后者),即使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窗外的建筑不会比墙角的蜘蛛网来得更清晰。 甚至连倒影都模糊不清,这让她连矫正自己表情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除了向外看,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除非她选择把头扭过来,在离病床不远的沙发上,有一个头发灰白,壮得像头熊一样的男人,他很愿意跟林琪聊天。 事实上,几天来他和他的同伴们一直致力于撬开她的嘴,显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此刻看上去有些暴躁。 不过这种暴躁在面对一个因受惊过度而不愿开口的八岁小女孩时,必须得到克制。 虽然每一个进出这间病房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女孩远比她看上去危险的多。 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带着有规律的节奏感,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是一个礼貌而有节制的人。 可能是位绅士,至少比沙发上那位看起来像个绅士。 当林琪脑海里“帅”与“不帅”的牌面还在旋转时,来人已经敲响了房门。 沙发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那个男人起身打开房门。 “她怎么样?还是不说话?”来人的声音低沉和缓,听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 有点耳熟,应该是那个叫金斯莱的人。 林琪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继续望着窗外,仿佛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一句话都没有,”那人压抑的声音透着烦躁,“我怀疑她根本就是个哑巴。” “德克力,巫师不可能是哑巴,你不能期待一个人天生就会默咒。” 金斯莱向病床的方向走了几步,”日安,布雷夫小姐,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为了配得上“小姐”这个称呼,林琪不得不略抬起下巴,转过来看了他两眼,以代替一个礼貌的回应。 幸好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她的脖子足够僵硬,才能在一个两辈子都比她年长的人的目光下不露破绽。 这是一个黑皮肤的高大男子,看起来脾气很好,或者城府更深?她不能确定。 不过好容易有机会转过来,林琪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这具身体年纪还小,她可不想早早地就得颈椎病。 然后她开始对着金斯莱身后的一个花瓶发呆。 话说这间病房是VIP吧,只有一张病床不说,还配备了一些家具和独立的卫生间。 他们把她弄到这里住院应该不会还要她自己掏钱吧。 打过招呼又扯了几句“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金斯莱很不客气地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开始每日例行的问询。 林琪照例全部当做耳旁风,脑袋放空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否则一旦她对某句话做出反应,就有可能被这些像警察一样的人抓住把柄,然后她的后半辈子可能就会很麻烦。 鉴于这些问题都是诸如:“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魔力的?”“你和你的麻瓜家人相处的怎么样?平时有什么矛盾?”“你在施咒时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是否意识到这即将对你的家人造成怎样的伤害?”“是谁教给你这些咒语的?”……这种问题,达到预期目的还是挺有难度的。 【和你们前后脚。】 【没啥矛盾,连他们的尸体——哦不,尸浆都是刚认识的。】 【你问我前任去吧。】 【同上。】 作为一个恨不得把“与人为善”四个字带进棺材里的佛系少女,林琪其实很想回答这些问题,以解除大家分别自说自话的尴尬。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不是什么“布雷夫小姐”。 她是林琪,四天前穿过来接了这口大黑锅。 虽然莫名其妙地能听懂当地人的语言,但是口语水平还停留在高中阶段。 说不出什么伦敦腔,张口只有“ese English”。 为了不穿帮她只能装哑巴。 这他妈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关于穿越的原因,林琪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高考结束之后,林琪去她那个土豪老爸家里要钱。 坐了两个小时,听他小三上位的前秘书含沙射影地骂了半天,又免费欣赏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家庭情景剧。 然后被土豪老爸以“女孩子家家上什么大学,有空多陪陪你妈,她那疯病越来越厉害了。”为由打发出门。 临走的时候,林琪盯着悬挂在客厅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据说是英国贵族家淘换出来的水晶大吊灯,心里默念“要是掉下来就好了。” ……她真没想到吊灯同志这么给她面子。 她更没想到的是,如此剑走偏锋的黑暗想法,竟然有人与她心有灵犀。 不过这位勇士可比她牛逼多了。 八岁的小巫师,林奇·布雷夫小姐,直接把天花板上的吊灯变成一只巨兽,“啊呜”一口吞掉了她父母弟妹在内的所有直系亲属。 在那一瞬间,这个画面和林琪土豪爸的别墅里,那一家三口被压成肉饼的画面同步播放。等林琪醒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褴褛地站在一屋子的血迹和碎肉之中。 七八个穿着长袍的高大的成年人拿着小木棍指着她,看他们的神情俨然把她当成了凶手。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两边都没猜错。 其实一开始林琪并不知道自己这是穿到了哪里。 虽然能听出来所有人讲的都是英语,不过鉴于英语是国际通用语言,这个信息并没有给她太大帮助。 直到她看到那些人拿出了扫帚—— 林琪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他们骑了上去! 还有一个人抱怨:“如果犯人不是这么小,我们完全可以用幻影移形。今天的天气糟透了,我们可能在半路上就会碰到暴风雨。” 旁边的人安慰他:“想开点,艾迪,至少我们的目的地不是阿兹卡班。” Azkaban,阿斯科班……阿兹卡班? 是她想的那样吗? 在刚穿过来脑子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来不及惊恐和自我怀疑,林琪就被施展了束缚咒,像一尊雕像一样被搬上扫帚,然后被迫在高空凌冽的寒风中冻了两个多小时。 林琪记得自己穿过来之前是八月份,可是看现在这个天气,明显已经入秋,今天是几号?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众人已经进入了市区,停在一栋老式红砖楼前。并且无视了大门上“停业装修”的牌子,直接从玻璃窗走了进去。 他们做了什么吧,至少也该念个“芝麻开门”的咒语,被夹在队伍中间像个木头人一样的林琪什么都没看到,就被他们悄无声息地带到五楼。 她被安顿,或者说是放置在一间,看起来像家庭旅馆一样的病房里。没过多久,一位头发稀疏,长了一个皱巴巴大鼻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虽然他和之前那伙人一样穿着长袍而不是白大褂,但林琪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是个医生。 他进来的时候瞟了她一眼,然后就把注意力转到领头那个黑皮肤的高大男子身上。 “金斯莱,”他大声叫道,“你不能这样,你们把整层楼一半的区域都隔离了,其他病人也需要空间! 他说话时候一皱一皱的鼻子,像是随时准备打一个打喷嚏,林琪觉得非常有趣,就一直盯着他看——反正她总需要盯着某一点发呆。 “冷静点阿尔文,”那个叫金斯莱的男人把他拉到一边,以免挡住那些进出忙碌的人。 “这是必须的一道程序,你要知道,这孩子刚刚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把一盏吊灯变成了塞特斯(希腊神话传说中的海怪),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可怜的麻瓜们都进了怪物嘴里,满地都是鲜血和从它牙缝里掉下来的碎肉。” “梅林啊……”阿尔文吓得脸都白了,他飞快地打量了林琪一眼,像是看见塞特斯本尊一样, “嗖”地转回去,说道:“听上去太可怕了……这孩子看起来只有六七岁……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虽然小巫师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偶尔会出现魔力暴动,可要知道,我们这里送来的小巫师们的杰作,大多是因为漂浮咒而受伤,或者把麻瓜学校的同学变成长角蟾蜍。” “哦,上帝保佑,幸好那些只会吐奶和傻笑的小毛毛对黑魔法一窍不通,”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留着棕色胡须的男人插嘴道:“不过这位可不一样。” 他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圈然后指向林琪—— “我们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黑魔法气息浓郁得简直像整个英国的黑巫师聚在一起做秘密实验!” 阿尔文的脸色白了又青,他第三次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林琪一遍,问道:“能确定是她干的吗?她看起来只是个孩子……” 男人耸耸肩膀:“我知道你不敢置信,如果不是她身上还有残存的黑魔法气息,恐怕谁都不能相信,一个麻瓜家庭的女儿,竟然天生就会使用黑魔法!” “好了,”金斯莱打断他,“这些事还在调查阶段,在真相出来之前,我们不能妄下结论。” “其实调不调查都是一样的结果,”旁边戴眼罩的女人说道,“总不能把她丢进阿兹卡班,就像阿尔文说的,她还只是个孩子。 “那个不知名的咒语已经造成了7个人的死亡,”金斯莱叹了口气说,“至少我们要弄清楚,它到底是召唤咒还是变形咒。” “我想我们应该请求邓布利多的帮助,”他接着说道,“不管是对孩子还是黑魔法,没有人比他更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