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不思接到清理的活,是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她正抱着大盒的冰淇淋追剧,就接到了马明丽的电话。 “长安酒店七楼。”马明丽的声音还是那么硬邦邦,“一口价八万。” “你也太抠了。”毛不思叼着勺子,屋内冷气散发出醉人的凉爽,她看了眼马明丽发过来的图,“这脏的,简直可以称之为大扫除。” “如果不是因为我在日本,八万块也不给你赚。”马明丽又传了张照片给她,照片里的男人高鼻薄唇,很是好看。 “这是什么?”冰淇淋融化在口中,毛不思盘着腿坐在沙放上,“我只清扫,不杀-人。” “呸。”马明丽的情绪难得有了起伏,“这是我弟弟。” 接着短信铃声响起,就见一连串数字出现在信息栏,毛不思看了眼便记了个清楚,“行了,我到时候联系他。” “你别吓到他。”马明丽多少有些担心,若非她在日本被脏东西缠住实在走不开,这次她说什么也要自个去,敢在他们老马家的地盘上放肆,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啧啧,就算你们马家吃饭的手艺传女不传男,他也不至于胆子那么小。”没等马明丽开口,毛不思又幽幽补充道,“我这么忙,懒得去吓他。” 电话被挂断,毛不思拿勺子戳了几下冰淇淋,对着腻人的甜忽然没了兴趣,翻身趿着拖鞋把吃了一半的东西又丢回了冰箱。 巴掌大小的降魔杖被塞在背包里,毛不思摸了摸脖子上的玉葫芦,想想又多塞了打符咒在背包里面,才再度瘫倒在沙发上,随意翻着手机信息,下午三点,时间还早的很,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古怪曲调,闭上眼睛,打算先休息会。 今晚怕是要通宵,毛不思阖着眼,心中感叹:这年头,钱真不好赚。 长安酒店是港城最大的一家酒店,里面富豪贵人们来来往往,当毛不思衣着朴素地打车出现在酒店门口时,出租车司机还再三确定地点有无错误。 “奢侈。”毛不思看着高入云霄的辉煌酒店,扯扯背包,伸手把马尾盘成丸子头,想着呆会做事也方便。 “毛小姐?”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推推眼镜,又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等确定是毛不思之后,忙快步向前,他伸出手,温和道,“我姓王,是长安酒店的经理。” “马小姐让我来的。”毛不思伸手机械性的握着晃了两下,顺便把出租车的小票塞到了王经理手中,示意他报销,等对方顿悟后,才扭头迈着步子往酒店里走去,“七楼人都走干净了?” “干净了,连只苍蝇都不剩。”王经理阔步跟在她身后,按下电梯上行键,“毛小姐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了。”又不是打群架,人多能壮势,现在这种情况,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拖后腿的,“准备好支票就成,我当场结收。” “没问题,只要您能帮忙把脏东西赶出去,这点钱算什么。”王经理絮絮叨叨,眼睛却一直不停的瞧着楼层的数字。 “你害怕?”毛不思扭头眯着眼,见他额头上不停的冒汗,从兜里掏出一袋手帕纸丢给他,“擦擦吧,一会我自己进去就成。” “多谢毛小姐。”王经理手指头不停的颤抖,撕了几次,才把包装纸撕开。 “别客气,收费的。”毛不思点点他手里的纸巾,“一袋二十块,完工后一起结账。” 正如她老爹毛方林所言,毛不思生来就是个做奸商的材料。 叮咚—— 电梯停在七楼,按钮上的红灯灭掉,电梯门打开,王经理方抬头,就被吓得一个哆嗦,跌倒在地上,“这是什么。” 正对着他们的是堵厚厚的灰色水泥墙。 王经理往后挪动着身躯靠在电梯壁上,整张后背都是冷汗。 “障眼法。”毛不思把背包翻扣到胸前,从里面摸出张明黄色的符咒,反手拍在墙壁上,顿时坚硬的墙壁化成一道白烟消失在眼前。 王经理抖着手臂抹了把额头,就见一枚折成三角状的黄色纸张丢在他怀里,上面还印着些奇怪的红线,好似扭曲的蚯蚓。 “这是?” “护身符,效果贼好。”毛不思踏出电梯,手肘还抵在门框上,她个子不高,伸出手掌在王经理面前晃了下,“五百,要么?” “要,要,要。”王经理握着符,心里多少获得了点安慰,他点头如捣蒜,没等毛不思开口就回道,“我到时候一并跟您结账。” “OK,我就喜欢不拖泥带水的。”毛不思快速扫了眼王经理,西装剪裁合体,衬衣是某知名大牌,袖口精巧一看就是定制的,勉强算是个有点钱的,干她们这行,不介意多发展些客户,毛不思心中有了底,手指从兜里夹出张名片递给他,笑道,“有需要call我。” 接着按下旁边的按钮,电梯门砰的一声合上,她看着电梯不断下行,直至停到一楼,才转身向着七楼的深处走去。 楼道里的灯明亮的扎眼,如果不是周围若有似无的黑影飘过,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凉风从身后不停扑来,跟空调的带来的冷意有着本质的区别,毛不思口中哼着奇怪的曲调,从包里拿出降魔杖按下,原本只有巴掌长的棍子立刻伸成一尺长,泛着幽深的蓝光,她用棍子敲着掌心,脚步轻松,突然,膝盖一弯,便有道黑影快速的从她头顶划过。毛不思动作娴熟,这些年来不知道做过多少遍,降魔杖被笔直的竖在空中,顶端穿透了黑影的身体。 吱—— 刺耳的尖叫声穿透整座楼层,难听的如同指甲盖划过黑板。 然后消散于空气中。 灯光开始变的昏暗,滋滋的发出电流乱窜的声响,最后整层灯泡同时熄灭,陷入无尽的安静与黑暗之中。 毛不思也不怕,她挥着棒子,边走边在墙上点下,身后偶尔传来被火光燎到的叫声,她走到一间房间门口,降魔杖似乎感应到什么,颜色越发的深重,“原来在这儿。” 毛不思自言自语,她拉着门把手,轻轻一推,房门便借力而开。 房间内人声鼎沸,明亮的灯光刺眼,照的毛不思双眸忍不住眯起。 这不是酒店的房间,而是间巨大的逍遥场。男男女女灯红酒绿,烟雾缭绕,嬉笑声和歌舞声充斥着耳膜,靡靡之音包裹着在座的所有人。 厉害啊。 毛不思探着身子看了眼靠她最近的牌桌,手刚碰到男人的身子,就见他瞬间化成黑烟消失,伸手翻开桌上的底牌,就见旁边的人放声大笑,接着把之前男人放桌上的东西收入口袋。 扑克,桥牌,舞池,酒吧,应有尽有,超短裙的啤酒小妹,穿马褂旗袍的老夫少妻,古今中外构造出和谐却诡异的氛围。 “美女,一起喝杯啊。”英俊的男人端着酒杯上前,毛不思眉头微挑,就看到他微笑皮囊下铁青的脸色,毫无血色。 她手指刚碰上对方的指头,面前的人立刻消失不见,红酒杯应声落地,乌黑的泥沙混着河水沾染了地毯。 “知心人儿呀出了门,他一去呀没音讯。我的有情人呀,莫非变了心,为什么呀断了信,我等待呀到如今……”毛不思随便拉了椅子坐在大厅的正中央,舞台上的歌女正在悲切切的唱着老海滩时的曲子。 酒店的7002房间里四周空无一人,唯有毛不思安静的坐着,她闭着眼,不停地有黑影从她身边穿过。 一曲终了,她拍拍手,就见歌女冲她微微一笑,奶白色的珍珠耳坠子更衬得歌女娇艳美丽。 “牌也开了,酒也端了,连曲儿我也听了。”毛不思手心里藏着符咒,伸手向着旁边的空气狠狠拍去,速度如风驰如电掣,“是时候送你们上路了。” 嘎嘎的响声从耳畔传入脑海,毛不思这一掌当真使了不少的劲力,冲着快活场的脏东西冲击而来,灰影四处飞散,周围营造出的奢靡景致瞬间坍塌,眼前是雪白的四堵墙。 “障眼法玩的很好,可惜姑奶奶不吃这套。”眼睛睁开,毛不思右脚弹起,脚踏莲花步,舞着手中的降魔杖飒飒作响,棍棍带着寒星打到乱窜的黑影身上,毫不含糊。脖子上的玉葫芦发出温润的光泽,毛不思轻拍了它两下,“急什么,全是你的。” “乾坤互藏,晃朗太元,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毛不思以惊人的速度腾移,飘身落在地上,拇指大小的玉葫芦被从脖颈上拽下丢入空中,她双手交扣继而化作左手握挙,拇指竖起,右手张开包着左手,最后食指相对,其余四指并拢,“斩妖缚邪,度鬼万千,神君急急如律令,诛邪!” 玉葫芦瞬间变成巴掌大小,封闭的酒店内狂风四起,鬼哭狼嚎敲打着耳膜,万枚金针喷发而出,穿透黑影的身体,最后包裹成团,黑雾不停地被吸入到葫芦腹中。待风将停,葫芦才稳稳落在毛不思掌心,变回之前的大小。 黑了许久的灯再度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