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依,进屋坐。”佩玉终于有了些热情。
进到里间屋,他们把两间房都加了一层。
“你要到那去,调工作?”佩玉让佩钰坐到写字桌边拿起书本后,才转头问我。
“到江大文学院还当老师。你儿子学习还好吧?”我不知道他儿子聚精汇神的样子是在表演还是出自本心。
“还行,就是身体不好,严重贫血。你知道棉纺厂现在效益不好,好多人下岗。我男人吧,没出息,脾气还大,稍不如意就下死手打儿子,为这事,我和他打了好多架。我打累了,所以离婚。原来他在厂里上班,儿子的生活直接就从他工资里划给我,现在,哼,有一年没见他的人影了,我真是又穷又累,见到街上卖包子馒头的,生意还好。我就想,为什么我不能卖包子馒头呢?家里现成的厨师不用,我真是傻呀。我马上回家和爸商量卖包子馒头。一家人凑钱买了这些行头和三轮,我负责买,爸爸负责做,佩强两口子负责卖。我妈,我姐死后一年她就去世了。哎,我现在虽然累,但能见到钱,至少还有希望吧。
那天我们一家人正在做包子,佩志回来了,他拉着佩强不知嘀咕些什么,起初我没在意,后来佩强有两天不做包子,什么都不管,我和弟媳妇拉出去卖,因为过年,生意不如平常,我们转呀转,无意间弟媳妇一眼看到佩强……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对不起,衣依,我们人穷志短,你大人大量,我们终究会报答的。”佩玉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她一停下我马上接口道。
“你们可以顶一家餐馆做,那样生意应该稳定些。”我建议。
“那样当然好,但顶餐馆要几千元钱,我们暂时还没有,本来……哎。我们会有的。哼,一会带几个包子回去吃,尝尝小时候吃包子的味道。”佩玉突然开朗地笑了起来。佩玉终于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我高兴地说:“行,给我来十个”。
“先说好,送,我送给你吃,不要钱。”佩玉用夹子给我夹着包子,脸上充满了自豪的笑。
“两个芽菜包,两个是白菜包,两个芹菜包,两个韭菜包,两个芝麻红糖包……”
“太多了,太多了,一样一个行不。”看着她夹了好大一包,我赶紧制止。
“嘿,你不要就是瞧不起我,今天吃不完可以明天吃。”她的劲还是那么大,轻轻一推就把我推走了。
临时时,我坚持要她送我。一路上我仔细观察街边的铺面,“咦,国营红面馆拍卖公告。佩玉,记得我们剥完桔辫去吃面的事吧。它怎么就要拍卖了呢”
“哎呀,铁饭碗,做多做少都一样,谁还愿意多干呢?谁不想躲轻闲,听说饭馆年年亏损,商业局要把所有亏损的店铺都拍卖了,让职工自谋出路。可惜,我们买不起……我要上夜班,你是打的士回去,还是坐公交?”佩玉说完毫不隐晦她要分手回家的心情。
“你回吧,我打车。”我笑着推了她一把。
她一走,我就走进了红星面馆。
面馆里七八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各怀心事,几个男的捧着茶盅。“馆子卖了,我们咋办,你们找好出路没有?又退不了休,又没技术,只会端盘子洗碗,我愁都愁死了……”
“咋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不可能让人饿死。”一个中年男人端起茶盅站起身来说。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那来的将,那来的土,我们可不像你有技术,有绝活,光凭你做的牛肉绍子就有人出高价钱来请。不像我们没技术,洗碗端面,谁不会做,哎呀……”说完又一个妇女发完了感叹。
我站在他们桌子边,居然没一个人上前问我是否要吃面。我心里想着,这样的面馆,不亏损都没有天理。
我观察了几分钟,重新看了拍卖公告。在心里默算了自己这些年的存下的工资和稿费向商业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