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斜睥着弃,一咧嘴,血沫突突直涌,说话唔噜噜听不清。姬亶一拽他,这汉子嗓子里咔咔两声,俩眼一翻歪下去,竟是死了。
再找,人堆里就没活的了。殷兵们痛恨同袍被侮辱,都下了死手。弃皱了皱眉,叫来报信的斥候问道:“你可看清了是数百人?”
“是!小的看到足有数百人在西南方扎营,这些只是探路的。”
弃略忖了一会儿,跳下马在这尸首上翻捡起来。姬亶不明所以,问道:“小王是要找什么?亶替你找。”
“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物件,能不能找到是哪个族的。”
这时,猪十三赶了上来,冲弃一揖:“小王,要不要趁胜出击,拿下残余敌军?”他觉得用这样的围攻战术,解决对方不是问题。
不料弃拒绝了:“不行。太冒险。刚才敌人骑兵只有十几人,我用二十辆战车才能围剿他们。若是此时对方来几百人,那这办法就不管用了。”
猪十三悚然,殷军这两师一共也没有百辆战车,数量就不占优势。再加上没经过训练,战场上敌人一多,很难互相配合形成有效的包围圈。弃苦笑道:“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北土之战会持续这么久了车兵对骑兵,优势太少了。”
确实,车兵的优点在于体量和冲击力,主要收割的是步兵。但游牧民族单骑作战,灵活性远比笨重的战车强。就好比一群蚂蚁围攻一只大象,就算大象再怎么努力踩踏,也不能全歼对手。蚁群反而可以一波再一波的进攻,直到大象被自身的重量拖累死。
“还有步兵。高速奔驰的马匹对任何地上的人都是种威慑。我试过,坐在马上什么都不用做,单单横端木棒就能凭借自身的冲击力挑翻步兵。车兵、步兵全都没用,这仗还怎么打?”
弃眉头紧锁,不想出对付骑兵的办法来,北土就永远无法安宁。猪十三和姬亶也沉默了,半晌,弃开口道:“对付骑兵的事稍后再说,眼前这股子鬼方势力还是得先解决掉。这些人若是出来打前哨的,再过会儿不回去,难保会有人来找。”
只能先下手。
三人商议几句,弃与姬亶带着三十辆战车和两行射手向西南方摸去。
西南方是一处矮坡,一条小河潺潺流过,绕河生长着一处不甚茂密的丛林。仔细辨别,能发现其中有几处白色营帐,还有不少人影耸动。
几个赤膊大汉立在小河边聊天,几匹马在身后埋首啃草,一面无聊地听着主人们的调笑声。
“唉我说,怎么还不见他们回来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切,这附近一共没几个邑子,还都没几个男人,能出什么事。”
“就是,你管呢。右古都的人都精着呢,八成是抢到好处了。”
“可拉倒,能有啥好处。这几天就抢了两口陶鬲,连个铜片都没见着!要我说,这一趟跑得真不值当!”
躺着的一个瘦子听不下去了,揪起一把草朝他们一甩:“都少废话吧!单于牤的话也敢不听?左谷囊咋死的都忘了?”
这话勾起了一些令人不舒服的回忆,汉子们搓了搓脖子,都不吭声了。族人们安静了,瘦子却一骨碌爬了起来,眯缝着眼朝远处望去。
响天白日的,远处忽然腾起了一阵烟尘。
“是他们回来了吧?”一个汉子也抻着脖子看。瘦子却怀疑道:“这土扬得也太大了。咱们去了没几个人呐……”
烟尘愈来愈近,瘦子眼睛眯越小,最后豁然睁大,惊恐地大叫起来:“不对不对!是殷人!快!快回报单于!”
对面的烟尘中,赫然是一排战车。
见河边那些人乱糟糟往营地里冲,弃当机立断:“众射手放箭!”
一片箭雨过后,河边的人都缩回了林中。弃大喊一声:“放火烧林!”
步兵们早已点燃火把,三三两两举着冲向树林。那一片林子被太阳晒得直冒烟,遍地枯叶都干得发脆。但即使这样,想点燃整个林子也是不容易的。步兵们在树下堆起几座枯草堆,试了数次才三三两两着了起来。
弃伸手试了试风向,笑道:“有这点烟就足够了。”
果然,浓烟被风吹得倒灌进林中。里面得人熬不住,纷纷冲了出来。姬亶已经带着射手们排开阵势,出来一个射翻一个。弃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一面估算着人数。
射倒两拨儿之后,林中忽然传出羊皮鼓声。数十匹大小不一的马从林中冲出,弃大吼着后撤,可还是有射兵们躲闪不及被马蹄踏得脑迸骨裂。姬亶刚刚从一匹花马蹄下拉开一个射兵,就听林中一声怒吼:“天杀的殷人!终于撞到老子手里了!”
就见一人左手持盾,右手横举一长矛挺身越出林子。长矛接连挑刺,两个殷兵居然被甩在半空,重重地落在地上。那人再轮几下,身边就被清了场。他昂首大吼一声,身后林中一片应和之声,汉子们骑在马上奔驰而出,手举长杵弓箭扑向殷军。
“给我杀光他们!”站在地上的汉子双目赤红,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直扑姬亶。
弃急忙呼喝战车上前迎击,自己纵马去抢姬亶。不料姬亶的反应却很奇怪,突然遭袭却不躲不藏,只瞪眼看着扑过来的汉子,嘴里啊啊叫着。
那汉子的长矛直刺过来,弃也拍马杀到。姬亶终于啊完了,指着那男人大声吼道:“牤!!牤!怎么是你!!”
三人都是一惊,弃低下头,牤一抬头,俩人震惊地看了个对眼。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