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背着林蔚扰乱燕皖的清梦,睡眼朦胧的燕皖看着浑身是血的林蔚,吓的一激灵。 手哆嗦这指着菁菁:“你你你,你把林将军他怎么了?” 菁菁额角汗水滑落,扯了扯嘴角。“我能把他怎么,你快看看,他失血严重,你快点救治。” 看不了她强颜欢笑“别笑,特丑。”燕皖也顾不上整理衣裳,立马吩咐人掌灯。 林蔚因失血面色苍白,嘴唇薄的好似快透明。燕皖意识到状况严重,正色道“拿我的药箱来,吩咐伙夫营烧水。” “是。” “把他扶到我的床上来,轻点放下。几处伤?” “三处,左手,后背,左肩。” 摸了摸脉象,虚浮无力,“纱布、金创药。” 解开衣服,被黑衣包裹住的身材修长紧致,腹部处的肌肉板栗糕一样诱人,好想咬一口,菁菁觉得今日收获甚大,燕皖斜视一眼见她挪不开眼“哎,你这也不知道避避?”意识到不对,菁菁 这才转过头去耳根还是染上粉红“医者无性别。” 纱布用热水打湿,拭去结痂的血渍,新鲜的血液裹着皮肉外翻,伤口红肿,左肩处的深可见骨。 清理好伤口,撒上金创药,燕皖的包扎手艺娴熟,竟比她女子还细腻。 小兵急急忙忙跑进来,王智大喝一声“跑什么跑,怎么了?” “将军回来了。” 林昌眉头一扬,急忙丢了手中的卷书,到底还是在乎:“在哪?” “将军身受重伤,直接被抬到了燕皖院正的营帐去了。” 浑身是伤的林蔚躺在床上,林昌也没有罚他的心思了。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从小聪慧灵敏,学业上从未叫他当心过,如今看来看人接事未免有些理想化,总想凭着一己之力改变格局。 燕皖此时已经为林蔚包扎得差不多了,接过菁菁手中的湿帕子擦干手,从床边慢悠悠的走下来:“林将军身上五处剑伤,只一处深可见骨,较为严重。我已为他上药包扎,已无大碍。林将军失血过多,除却刀伤药外,我在给他开一些生血的药,注意休息便可。”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菁菁,她的眼睛虽然从未离开过林蔚,可眸子里却未有担心之色,面上也不见焦急。此时他倒是有点看不清她了,本以为她是哪家小姐心系于林将军,可她这模样也不像是担忧心上人,且能凭一己之力救回林将军,倒是个有惊喜的人物。继续叮嘱道:“今夜便不要移动他了,就让他睡我这里吧,晚上留一个人照顾,若林将军发热了,便来找我,为了保证药效,今晚不许为他喝水。口渴最多只能沾湿一下嘴唇。” 林越站在一旁,刚刚包扎完,头发散乱,眼角暗红色的血迹还未擦干净,“今晚我在这守着吧。” 林昌不同意,斜了一眼“你的伤也不轻,包扎完还有余力,就滚来给我汇报下情况。”林昌指着林越说道:“先找个人清洗下。” 说话的是菁菁,“今夜我守着吧。”林越也不再提了。 燕皖点了点头,继续交代了一些事宜。 五个时辰后,林蔚终于醒了,鼻尖松香围绕,垂眼菁菁埋首睡在了他的手边,几根调皮的发丝落在他的掌心,轻轻柔柔,软软绵绵,忍不住拿起把玩。 她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衬托出唇色殷红,两片薄唇紧闭,眼底一抹青色,想必是照顾他累坏了,血战后的平静,心底温暖如绚阳。 很多人不明白洒热血劳民伤财的战争意义何在?他也曾经质疑过。现在他好像明白了或许就是为了守护岁月里静好的安谧,哪怕只是片刻,也值得。 察觉到他的动作,迷糊的睁开了眼睛“醒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无发烧的迹象,便放下了心。 传唤侍卫端来粥,燕皖煎好的药也放置在了一旁,漆红色的木杯,黑乎乎的药汁,林蔚嘴边溢出一丝苦笑。 “先喝粥。”将林蔚扶坐起来,被子叠成方块,垫压在后背,小心翼翼不去碰触他的伤口。一勺一勺的将白粥送入他的嘴边,寡淡无味的白粥什么都没添加。 菁菁将药汁慢慢端送到他嘴边,无视他那哀求的眼神。眼神里全是不容拒绝。 两眼一闭,喉头一紧,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壁流了下去。真苦啊。 菁菁沉默不言,脸色苍白,四肢也好像无力的样子,眼神冷漠的看着林蔚好像在说早知如此何必呢。“” “没什么大碍了,好好休养一番,最近少干费心神的活。......”看了眼林蔚那寡淡的表情便知他也听不进去。罢了还是自己好好监督下他吧。 “好生休息。”菁菁替他压好被子,准备转身回营帐。 林霰的手微凉,虎口有常年握剑的茧子,被牵住的手不自觉的蜷缩一下,林蔚这才开口“欸,你去哪里?” “替你送碗去。” “哦。”想不出要她留下的话,垂下眼睛,放开了手。 菁菁却放下碗,拢了下襟摆,坐了下来,将他的手放入被子,“这次我又救了你。” 她又坐了下来,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上次一言不过是笑语,真是送她良田千顷,似乎也不合她意,虽然上次的救命之恩有些乌龙,但是这次确是亏她将他带回来了,想了半天也只蹦出了两个字,“多谢。” 看他呆滞又坐了下来的表情,顿生了逗弄他的心思,假装拨弄着床帐上的穗子,漫不经心道:“救命之恩,难道只一句多谢?” “大恩不言谢,若姑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世之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林蔚注视着菁菁,眼神坚定,似有万重高山压着般沉重。 感受到他的认真,菁菁也歇了心思,装作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谁稀罕你赴汤蹈火,不是以身相许,没意思。我还是送碗去吧。” “哎.......”看着她颇为惋惜的远去,难道他说错了什么吗?以身相许,也只有她才能想到如此特别的方法。 南楚帐内,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的怒火,愤怒和羞耻缠绕着宇文方,面色涨得发红,南楚几万人的营帐,林蔚竟然来去自如,区区五十人还没抓住。 实为奇耻大辱!! 案牍前的公文被推落,撒了一地。 中昌端坐在右下,白眉耷拉着,左手拨转着手里的玉扳指,面色沉静,心里盘算什么。 宇文方看向了下方的孙坚,“孙将军,你说此事该如何了结?。” 孙坚跪在地上,宇文方的怒火压制得他不敢抬头,是他大意了,没想到林蔚还能利用地势之变逃走。推托之词在嘴边却说不出口:“臣有罪。” “哦,你有何罪?” 孙坚汗如雨下,盔甲里衣早被汗水浸湿,“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有抓到那林蔚辜负了将军对我的信任。” 他轻的是活罪难逃,“辜负了陛下对我的信任.....” 宇文方板直手,神色严肃,面带威严,从案台上走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坚,因为害怕而有点瑟缩,摇摇头叹气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你究竟是辜负了谁。你辜负的是南楚的百姓,将那林蔚放虎归山,他定会拾羽重来,区区五十人的林蔚都拿不下,又如何在邺国大军中擒下他。你辜负的是手下的将士,两兵交战,又有多少男儿要死在他的剑下。” “臣知罪。请大将军治罪。”孙坚心服口服,他是军人从来是使命必达,却很少感受到下级的感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看到孙坚负气已消,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也算是个良将,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清点兵士,明日一举进攻西川。” 夕日欲颓,群鸟竞鸣,悠悠刮起一阵微风,吹起绿林荡漾。树叶摩擦着树叶,簌簌作响。 多亏了常年训练锻炼的好身体,才过三日林蔚便可以随意的活动了,伤好了八分,每天仅需换药即可,申时未过,菁菁正准备来给他换药,“你伤还没好,去哪儿啊?” 林蔚提着两坛酒,往后山无名碑走去。 去时五十人,回时三人,烧了南楚半数粮草和一片蛊营,本该算是大胜,战争本就是多生死,用四十几人的生命拯救在战场上拼杀将士数百人千万人的性命,怎么算都是值。道理都明白,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懂,凡是用鲜血为代价换来的东西,都沉重无比,忍不住的心痛。 无名碑安在了葫芦谷,葫芦谷是一处凹地,被三座小山围绕,但凡战死,有全尸无全尸,都葬在了这里,历来战争纷争,牺牲的人数不胜数,名字太多,索性作无名碑。 咬开酒塞,上好的花雕,掺杂土腥,“兄弟们,这杯敬你们。”将酒慢慢倒在碑前。咬开另一瓶,一饮而尽。 哎,这伤口估计又要几天的恢复时间了。菁菁靠着树,叹着气。 真是个不听话的将军。 林蔚招了招手,菁菁走了过去,她有些遗憾,本来她也许可以多救一些人,但是她没有这个资格,救了他们也是伤了他人. 菁菁看着他,相互对视着,风云变幻,太阳已经落尽,剩下余晖将天边涂染,像是被战士鲜血染红了一般。她动了动嘴唇,想了想还是问了他“你有想过吗?你的前世,是怎样的一个人?” 对于这个无厘头的问题,他微微有点诧异,但想起她性子本就如此,想起来一套是一套细思了会还是回答了她“应该还是将军。我好像除了打战,也不会其他了。生而为战争,死而为征战,我祖父是邺国司马,父亲也是司马,我可能也会是司马。” 菁菁看着他否定了他的答案,才不是什么将军,她还是一棵树的时候见过他最温柔的模样。“不,你不是将军,是个大夫。” “欸,你会算命啊?” 菁菁抚摸着身旁的树干“不会,但是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夫,你身上还有着大夫那一份仁慈。” 她语气太过坚定了, “仁慈本来就是相对的,你能为邺国攻城夺地,保卫邺国百姓的安宁,就是尽你所能给他们的仁慈。” “走吧,日落了。”她的眼睛澄澈干净,他一时之间不敢对视,他差点真的相信上辈子他是个大夫了,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讲他仁慈,他是邺国百姓心里的战神,南楚兵士心里的阎王,哪里来的仁慈。哎,都是人,有今生没来世何必纠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