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是以原身示人,飞到怒川大峡谷上空时,偶尔遇到了一位山神南木姆。一般山神都是男子,称作南木,很少见到女山神南木姆的。于是我对她出言不逊,生了轻视之心。”
“引得南木姆大怒。”
“我又仗着人族供奉我们是鹰神,自己在族中又有一些虚名,狂妄自大,心生傲慢,不自量力地用法术与南木姆争斗起来。”
“因我的原身体型巨大,张开翅膀足有两个成人身高长,南木姆却很娇小,开始的时候,我是占了上风的。”
“我无知无畏,以为自己占尽优势,于是对她痛下狠手,用爪子抓伤了她的肩膀,引得她动了真怒。”
“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她当即拿下,关在一个枝木扭曲纠缠成笼子的树林里。”
“她一直想逼我道歉并臣服于她。我那时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坚决不肯。她就关了我快500年。”
“我一直悄悄破坏那个树林的法阵和结界。后来终于逃了出来。逃出来时,我曾回头张望,看见南木姆在树林上空远远看着我,并没有追来。”
“这次啾啾拿回这枚白羽我才明白,当年是她放我走的。她取了我一根尾羽,我却毫无知觉。若她存心不放我走,我是走不掉的。”
“加上这500年间,她时常与我说些她所居人族的事情,我倒觉得她是一个性子淡泊温和的神明,与我后来遇到的岩火大神性格迥异。”
“她将你们困在桃花瘴中,想必有她的深意。”
瑶光说完后,林微昕怅然地垂下头,不再讲话。
乌丸走过去搂住她,安抚地亲亲她的额角。
神明的深意,他们这些普通精怪无法揣测。可是眼前放着的代价就是让人无法承受的。
随着身体上怀孕的各种不适出现,这两个胎儿一天天长大这个事实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当作不知道了。
先前好不容易做好的自我告解,又开始间歇性地被推翻又重建,再次推翻,再次重建。
情绪反反复复,更加难熬。
每一天每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叫人痛不欲生。
有几次半夜,乌丸醒过来,隐忍地流眼泪。
林微昕睡得轻,发现了,但她从不去安慰他。只是装作没醒的样子一动不动听着,即使手脚僵硬也不动一下,生怕被乌丸发觉自己醒了。
她知道乌丸白天花了多少力气才能做出那样轻快又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痛苦和脆弱,不想她再为他难过,那她就不去发现他的痛苦与脆弱。
这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最能安慰他的做法了。
她也只能白天认真地开心,晚上再慢慢消解那些尖锐的痛苦。
二玉是对这些生死不那么在意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有她那样淡淡地样子在,林微昕每每觉得自己情绪在失控边缘游荡时,都会主动与她说说话。情绪似乎又能被拉回到可控的区域里。
只有桑染,当他远远看着她时,她总觉得眼泪在眼眶里疯狂地涌动。
他是强大的,他是明白并包容她所有情绪的。
唯有在他面前,她可以暂时不用考虑体面,豁达,不用考虑他的难过,只考虑自己的。他会给她全部的支持和理解。
她很想像小时候一样跑去抱着他哭一场。可是她不能了。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人和事情。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无忧无虑了。
林微昕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无法纾解的情绪沉甸在那。
那里有一个倒计时的时钟,每一秒都砸在她的心上,告诉她,“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忽然魔怔了一般,直直往桑染那跑去,抱住他哭了起来。